第二十章 第二医院

二医院内科三楼病室，灯火辉煌。方无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左手靠在方静的怀里，高高的架子挂着的塑料袋里一滴一滴的液体，顺着弯弯曲曲的塑料管，流进了他的体内。

在旁边，还守侯着一群人。他们是方维仁兄妹，王新亮和萧美丽，另外，还有方舟和方母。

方静看着萧美丽和王新亮，对着方维仁率先开了口：“哥，你看，萧姐，王姐，她们百忙之中赶来了。幸好你还没去大构山，要不然，你又要多跑路了。”

“静妹，老爸是怎么了，我上午出门时他还好好的。”方维仁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下午放了学，我和方舟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妈妈叫到医院来了。”

方母说道：“孩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你爸有心肌梗塞的病啊，刚才，主治医生来说，这个病呢，就是需要多休息，不能多操心、更不能劳累过度，最重要的是，不能受到刺激，严重的呢，可能引发其它心血管病。今天下午，你爸接到拆迁办的电话，去协商拆迁的事，没想到一回来就是这个样子。”

方静道：“哥，看来，老爸退休下来，就没得到好好的休息，是太劳累过度了。我们一家六人的起居饮食，无论是大事小事，他都要亲自过问。”

“是啊，孩子们。”方母竖起食指，示意大家轻声说话，“你老爸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他最不好的性格，就是受不得一丁点气。偏偏他又得了这个病，这个拆迁的事他又无法躲开，这下如何是好啊？”

这时，方无峰忽然睁开了眼睛，咳嗽了几声，努力地想坐起来，才发现左手被输液器连着。幸好有方母和方静的帮助，才勉强坐了起来。

王新亮和萧美丽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方伯，你没事吧。”

方无峰喘着气说道：“没什么，就是心闷得慌，像短跑完了几百米一样。难得你们来看我。”

方维仁指着萧美丽：“爸，新亮昨天你是见过的吧，这位呢，她是静妹的学生家长，小娅的妈妈，也是我大学时的同学。”

方无峰又咳嗽了几声，看着萧美丽和方维仁，笑道：“孩子，你妹妹说了，她就是当初你往宜门要找寻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萧美丽搭话：“方伯，承蒙你夸奖。是我家小娅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母把靠在方舟身上的手挪了一下，插话道：“哦，怎么能这样说呢，又不是小娅的错。”

萧美丽微笑道：“都是孩子，伯母。方舟能认识到错，就很了不起了。”

方维仁看了看斜靠着他奶奶身边的方舟，想起了那天写读后感的事：“对了，方舟。那天你答应萧阿姨的事做了吗？”

方静道：“哥，你这么忙，还没帮方舟找《少年中国说》的原文呢，他怎么写？要等着你，不知是什么时候。好在舟儿聪明，只凭你那天的几句提示就把任务完成了。”

方维仁叫道：“方舟，你带来了吗？”

方舟说道：“没有，我又不知道这里会遇上萧阿姨。但是我写的原文，我全部记得。”

方维仁说道：“那你说来听听。”

方舟说道：“爸爸，你说的‘少年富则中国富，少年强则中国强’，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像我这样生在新中国、长在鲜花和阳光中的中国少年，在老师和同学面前，都不应该去玩些小聪明，而是要团结友爱，努力学习，争做智勇型的中国少年，早日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而努力。”

萧美丽笑了起来：“看吧，怎么两日不见，方舟就这么‘少年老成’了。就凭这几句话，我就知道方舟是真正的懂事了。”

方无峰的脸上，洋溢出久违的笑容：“舟儿，好样的，我方家不愧为书香门第，又是后继有人了。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爷爷，爷爷并不寂寞。跟着奶奶先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呢。”

“好的，爷爷，不要随便去生坏人的气哈，生坏人的气得了病，那才叫不值得啊。”方舟站起来，牵着方母的手说道，“奶奶，我们走吧。”方舟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大声地叫道：“再见，爷爷、爸爸，方老师、王阿姨和萧阿姨。”

“等等，舟儿，婆婆。”袁艺进门的时候，和方舟和方母撞了个满怀。

方舟叫道：“妈，妈，有什么事吗，我要和奶奶先回去了。”

袁艺惊道：“回去了？你们可要小心啊。”

方静说道：“嫂子，看你一路辛苦，坐下来喝点水再说吧。”

王新亮指着萧美丽：“袁姐，有话坐下慢慢地说吧。你看，我昨天给你提起的我的好姐妹，也来看望方伯了……”

方维仁道：“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方舟和妈还急着赶回去呢。别耽搁了舟儿的学习。”

袁艺和萧美丽互致问侯过后，就开始说话了：“今天下午六点，我回到家，才发现进我们院子的路也被乱石封阻，前面的水沟边到处都是推土机动过的痕迹。”

方无峰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艺儿，你是说，拆迁的事，不是那拆迁办骗我说的还在赔偿协商，而是真的开动了。”

袁艺看了看还停留在门边的方舟和方母，继续说道：“是啊，公公，我进到屋去，都是小心谨慎，怕乱石砸着脚。现在院子门口黑灯瞎火的，舟儿和婆婆能要慢点哦。”

方静说道：“妈，你和舟儿，是要小心一点，等一会我们就回来了。”

王新亮看着方舟和方母远去的背影笑道：“袁姐，你家门口的乱石，你就敢肯定是拆迁的推土机所为？”

袁艺道：“拆迁公告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吗。并且，现在推土机还在推。”

方无峰大惊：“拆迁公告几时贴出来的？下午我们去开会都说还有协商处理的余地，怎么就发展得这样快。”

袁艺说道：“公公，是真的，我进门没看见你们，就很奇怪啊。邻居张大妈说，她亲自看到你上了二医院的救护车，我才这么快赶来的。我亲自看了拆迁公告，限定搬迁的日期是十五天以内，过期不搬，一切责任后果自负。上面还有公安局的鲜红大印呢。”

方维仁说道：“爸爸，下午开的协调会，可能是他们的一种手段，可能是怕你在现惩他们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后果。”

此时的方无峰，已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大声说道：“想不到我方无峰辗转半生，到老来还居无定所。还要被迫搬来搬去的。”

方舟和方静快步上前，扶着了方无峰，惊叫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萧美丽和王新亮也快步上前：“方伯，你没事吧？”

方无峰老泪纵横：“苍天啊苍天，老天爷啊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房地产商要这么强硬的手段来对付我。”说完，再度昏厥了过去。

霎时，病房里大乱，所有内科的医生和护士都跑了过来，一会儿是量血压，一会儿又是做心电图、脑电图。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局面终于是平静下来了。

主治医生叫道：“你们谁是家属？”

方维仁和方静一起上前：“我们，病人是我们的父亲。”

主治医生说道：“现在病人的病情总是反复不定，我们对这种病的临床史看来，主要就是要让病人多休息，避免受到很大的刺激。尽管这样，这种病情在没得到控制以前，还是有反复昏厥的可能。”

袁艺叫道：“那我们，如何是好？”

主治医生用眼扫视了一下众人，边说边往外走：“这样吧，我看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们明天不上班的可以多守一会，要上班的呢，就回去吧。今天晚上，是我主值，有什么紧急的事，按一下呼叫器，我们就会赶到了。”

当下，方维仁吩咐众人先走，自己一人在病房里留守。

大家也没有再坚持，王新亮因为和袁艺的关系，走出二医院大门时，二人还缠着没完没了的谈心，夜深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