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嫌疑人（下）
这位表面上的翩翩君子朝着张一果的方向缓缓走来，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越来越近。终于在他俩之间只剩下了那具尸体时，那人突然朝着侧面方向弯下腰来，轻轻拍了拍那位还未完全从悲伤中恢复的死者家属，竟然开始安慰起来。
这一系列举动，让张一果不明所以，回过头递给杨探长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旁边的贾高升看见了，连忙插嘴，不放过任何一个显示自己的机会。
“他叫倪建军，是燕京医科大学的副教授，搞西药学的，还不到40岁，在教授堆儿里那也算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他是死者的同事，也是他们家最好的朋友之一。而死者是……”
“哦，谢谢了，贾哥。”贾高升正说到兴头上被张一果生生打断了，他暂时还不想知道死者的具体情况，他的精神力和思绪都被这个所谓才子给吸引住了，第一眼没让他看透三分的人还真是不多，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倪建军的威胁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张一果不由得对倪建军仔细打量起来，中等身材，白净净的面皮配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梳着偏分头稍微打了一点发蜡，下面一身休闲的Polo衫配牛仔裤，几乎一尘不染，似乎是那种在生活上追求完美品质甚至有些小洁癖的高傲男。
满面愁云双眼通红的那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死者的妻子，而倪建军在她肩头的这一拍可不简单，在微表情学及微行为学中认为这种类型的亲密动作只有在很熟络的两个人之间发生，密友、夫妻，这两人都与死者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互相之间还如此紧密，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
但是这一招以动制静的险棋也真是高超，倪建军知道自己和死者的身份根本就无可隐瞒，而此时的主动现身不仅破解了当前的尴尬局面，也有着显示自己平静心态的意思，降低警方的怀疑度。
这是他见到了张一果的笑容之后瞬间做出的决定，那个笑容让他有些不寒而栗，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比他还年轻人给他这种压迫感，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才是真正难缠的主儿。
这时，小贾跳了过去，把倪建军叫了起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哎，谁让你过来的，怎么着，想暗中串供？别指望在我的法眼下搞小动作。”
倪建军也怕说多错多，自己做出这个姿态就可以了，趁着这小警察来质问赶紧就坡下驴，结束了自己的安慰。讪讪地向小贾道了个歉，余光扫了一眼张一果，又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张一果心里这个恨啊，刚要看出什么端倪就被扰乱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看在杨叔的面子上，他忍住发作，也开始安慰连带试探性地询问那个女人，在不太理性又遭遇理智不清的女人身上是最容易找到破绽和突入点的。
“头儿，这不合规矩吧，让一个外人随便参与？”小贾试图拦阻，但又得看杨探长的脸色行事。
“让他去吧，合作就得有个合作的姿态，反正咱们也没问出什么，权且让他试试，老张家的四字诀中‘问’字可是最考较功底的，他们奉行与人对话其乐无穷。”
老杨自己也没发觉，从见到张一果那一刻开始，自己为人处事的天平有些倾斜了，总是在不自觉地给予帮助照顾，张一果刑侦分析的方式以及一连串的表现都让他想起了原先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老战友，对这个年轻人的信任度大大提升。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有时真会影响长远，几世都难以磨灭。
“小果子，告诉你点信息，省得你白费劲。她叫白洁英，是死者的妻子，也是年轻时的大学同学，两人相敬如宾很多年，郎才女貌，一直是令人艳羡的眷侣。”杨探长在张一果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
听完张一果就笑了，相敬如宾？还眷侣？这是谁给下的定义，一定是我们的贾警官录的口供吧，这警察队伍里面耍笔杆子的老本行什么时候能改改，华丽的词藻已经偏离了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真能忽悠啊。
就在张一果正要开始深入侧面询问实际性的问题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白洁英那麻木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无力下垂的双手突然在颤抖中紧握，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她向后一甩长发，在周围人的惊诧中愤然站起转身，面向了侯美静，抬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啪”这一声清脆把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吓愣了，紧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又挠又抓。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出自于一个表面看上去是那么典雅有气质有涵养的女人身上，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究竟是多么大的仇恨才能使其忘记一切，不顾诚和自己长年建立起来的形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脸上全被扭曲所取代，这是一种歇斯底里失去理智地疯狂发泄。
车上的警员们经过了短暂的愣神后如梦方醒，纷纷过来拦阻白洁英。贾高升也使劲往后别住这个突然发起疯的女人的双臂，对付这种老女人小贾的能耐一下就来了，这时候一个顶十个的勇猛。
只见那侯美静，整个被收拾惨了，披头散发乱得出奇，脸上被挠的一道道血印子，还有一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反常的是，她竟然没做出丝毫的反驳和还手，就那么直挺挺傻呆呆的挨揍，条件反射的躲闪都没有，这是一种怎样的失魂状态，像鬼上身了一样，一点身体和情绪上的反馈都没有。
被控制住的白洁英依然不依不饶，嘴没有被封死就开始破口大骂：“小骚货，臭狐狸精，你勾-引别人老公做出苟且之事，还要不要脸。一定是你，你心怀歹毒，欲求不满，又无法威胁我老公给你利益补偿，然后便恼羞成怒暗中下手。警官，警官，她一定是凶手，你们快抓他，杀人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