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鬼卒

甘泉宫,前殿。

“陛下,深夜召见老奴有何要事?”张让在一旁弯腰道。

“让父,适才收到捷报,秦孟帐下校尉叶兵率军破了郏县。”

“陛下圣恩,前线战士披坚执锐!势如破竹!我大汉威武,我天朝万岁江山,永垂不朽!”张让奉承道。

“嗯。让父啊,朕有一事不明。”灵帝悠闲地端着茶盏,不经意问道。

“陛下何事不明,老奴愚钝,不知能否为陛下分忧。”张让故作焦急状。

“让父啊,这前线战事情况,为何你听闻后毫无诧异,便如事先预料到一般。”灵帝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隐隐透出一股戾气。

张让纵横后宫多年,听闻此言,不免心中一怔,后背隐隐发寒。

“让父啊,你以为这颍川贼寇,若是少了秦孟,单凭皇甫老将军,能否率军击破?”未及张让作答,灵帝又追问道。

“老奴惶恐,陛下明示。老奴愚钝,老奴惶恐!”张让慌地跪下打颤道。

“嗳。让父不必惊慌,让父伺候朕多年,劳苦功高,朕深以为重。不必行礼。”灵帝下榻扶起张让,悠悠道:“只是让父,这天下,始终是朕的天下,这鹰犬再能猎杀,若是太肥,伤及主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啊。倒不如不要这鹰犬也罢,你是朕的看家护院,须得帮朕看好了这些鹰犬才是。”

灵帝这番话就说的再明白不过,秦孟的锋芒太露,早已震惊朝野,纵然昏庸愚昧,灵帝也担心皇权的稳固以及民心所向。张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尽管自己一再替秦孟表明忠心,但是不知是何缘故,灵帝竟然对秦孟起了戒心,眼下这似乎要对秦孟下手了,只是自己已被灵帝看出庇护秦孟的意向,委实不能再有丝毫动作,否则,必将自身难保。

殿外脚步声渐进,蹇硕径直走到灵帝塌下,跪拜到:“臣蹇硕参见陛下。”

“平身吧,皇叔可曾发兵?”

“回禀陛下,陈王麾下三千弩兵全军开拔至皇甫嵩处,秦孟已率众奔赴父城,陈王现已赶往父城。”

“嗯,今夜朕已乏了,你二人退下吧。”灵帝说完,一甩衣袖,转身步入后堂。

“恭送陛下。”二人齐声道。

等到灵帝走远了,张让眯着双眼,低声道:“看来蹇公是跟陛下好好聊过了吧?”

“张公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呢?”蹇硕丝毫不避讳。

“蹇公这是摆明要跟杂家作对呢?”

“张公此话言重了,微臣只是眼看着这秦孟功高盖主,替陛下心忧罢了。”

“哼!蹇硕,不必在这跟杂家装疯卖傻,当初那封胥、徐奉二人与你交善,怕是你跟这黄巾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想必是那波才敌不过秦孟,逼于无奈,又与你内外窜通,借陛下之手除掉他罢了。”

蹇硕心头一怔,这张让果然不简单,居然把自己的行动琢磨个透,不过身为宦官中唯一一个武将,后宫和官场上的无数争夺的经历很快让蹇硕镇定下来,笑了笑道:“张老哥此话,某却是不知何意,做臣子的只是替主子做事罢了。只是有一言得提醒一下张公,因为这个秦孟,张公和何进那班大臣似乎多有苟同,张公莫要忘了水火可不得相容,莫不是张公想要弃车保帅?”

蹇硕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清流人士视宦官如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最让他们忌惮的还是拥有西园兵权的蹇硕,因此与其说清流人士想要除掉宦官整体,不如说他们首先想要除掉蹇硕。张让收了秦孟贿赂,一味护着秦孟,跟何进逐渐趋同,将矛盾暂时缓和,而蹇硕帮助波才除掉秦孟,也让张让等人和朝中大臣的矛盾回到原本的状态,那么他的身后就能重新得到宦官集团的支持,不再有性命之危。

“杂家何曾弃你不顾?蹇公此番擅作主张,可是自道主子以你为重,可高枕无忧了?想必蹇公没少在陛下面前说道秦孟与杂家交善吧?”张让斜眼瞟了一下蹇硕,转身微微一笑,直视蹇硕道:“可知陛下为何召杂家前来,又为何当着杂家的面问你事宜?蹇硕,你也知晓我等只是替主子做事的,你要知道,陛下可倚重你,自然可以除掉你,主子可不止有一西园新军可用!主子可重你轻我,自然也可重我轻你,稍不安分便是自寻死路。”

张让的话更让蹇硕吃了一惊,他自然不知道灵帝私下训练陷阵营的事,不禁后背发寒,如果他的西园新军不是皇帝手中唯一的筹码,那指不定哪天自己必将大权旁落,枷锁加身。

“言尽于此,多加保重,秦孟的事,杂家不再插手,但请蹇公勿要引火自焚。”张让蹒着老步,走出殿外,留下蹇硕孤身一人对着无尽的夜空发呆。

天降大雨,电闪雷鸣,父城外汉军营寨。

“娘的,这父城当初大哥只用了五百精兵便破了,现在我们打了三天三夜还进不了城!”叶兵恨恨道。

“当初主公也是出其不意,趁虚而入才会得手,况且经过主公那次教训,波才早已将城墙、器具修葺完善,此番必是苦战,主公今夜便能赶来,不如停顿整军,待主公来了再作打算。”乐进叹道。

“不行,不能再拖了!这都三天了,波才大军还未赶来增援,必有蹊跷,再不拿下,只怕我军陷入重围。”何湳道。

“我军伤亡严重,雨夜更不利攻城,强攻恐怕不妥。”管亥道。

“正是因为雨夜不利攻城,敌军必定放松警惕,这两天黄巾也是人困马乏,现在正是两军拼命的关键时候,谁咬紧牙关,胜算便多一分,鹿死谁手,只在今夜一战!等不及大哥了。”何湳说完招呼众人围上去。“北门西门城门处地势较低,东门城墙迸裂,南门地势平坦,我军可如此,,,”

父城内的黄巾军睡得正熟,连日的激战早已将他们耗的疲惫不堪,即便拒城而守,官兵士气如虹,强大的压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当他们难得歇息片刻,尚在梦乡陶醉,忽听得“砰、砰”两声巨响,似地动山摇一般,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号角声,守夜黄巾疾呼道:“敌袭!敌袭!速速迎敌!”

黄巾小校登上城墙问道:“勿要惊慌N处敌袭?”

守夜小兵道:“北门、西门具有四五具铁车怪物冲撞城门,南门敌军人头隐隐,怕有数千人不止,东门尚无动静。”

“其余三门各留五百士兵守城,剩余士卒随我守卫南门!”小校呼啸着点起兵马往北门而去。

远远下望,果然森森然尽是人影,雨夜天色混沌,又不利攒射火箭,小校下令所有弓兵不间断持续射箭,下面汉军士卒密密麻麻身上尽中弓箭,只得原地设防,勉强停驻抵御箭雨。城墙上的黄巾小校不免洋洋得意,心想汉军不过如此,雨夜进军本就行动迟缓,如何受得了如牛毛雨般的箭射。

后阵的何湳立在马上,不慌不忙静候敌军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似在嘲讽敌军统帅,对身旁护卫道:“将前方稻草换一批继续顶住,传令叶、管、乐三将军,敌军锐气尽失,一鼓作气!”

护卫奔至东门外,找寻半天,才从地上发现趴着的叶兵,此刻的叶兵以及东城官兵未曾穿戴盔甲,仅仅是穿着一身皮革,脸上尽数画黑,趴在地上,别说城墙上的黄巾兵,便是尽在咫尺也很难发现。

叶兵大口的呼着气,所有东城军匍匐着进至城墙下,尚未引起黄巾军的发现。

“杀!”叶兵忽地一声雷吼,所有汉军一跃而起,托着云梯飞快奔至墙下,待到黄巾回过神来吹号求援,一架架云梯早已架上城楼。

汉军皆如饿虎扑食般飞登而上,虽是雨夜,汉军不着铠甲,行动丝毫不受阻,健儿们踊跃而上,叶兵、管亥、乐进三人身先士卒,不多时便攀上城头,黄巾弓兵多数被调往南城,且此刻已是膂力尽失,三将登上面对的便是赤裸的肉搏血战。

连日在城下憋着的窝囊气让汉军士卒无不怒火中烧,奋勇向前。

“荆成、文谦率军往两侧抵住敌军来援,我在此掩护下面弟兄上来!”叶兵怒喊着一刀劈开黄巾兵的天灵盖,脑浆、血液顿时迸射出来,被雨水淌着流了一地。

“呜哇!”管亥一击横扫四方将两名黄巾兵重重甩了出去,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尤为骇人。

“去你娘的!”乐进手起刀落,活活将一名黄巾兵连头带肩劈落,吓得后面黄巾尽数后退。

东城军的黑脸加上此刻身染鲜血,并且前沿三将悍不畏死的搏斗彻底击溃了黄巾兵的心理防线,城楼上的守卫顿时退了下去,在他们的脑海里,只认为跟他们战斗的不是一群官兵,而是一群恶鬼,一群由地狱赶来的鬼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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