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柱子
金龙带着丽丽在街道上闲逛，支书赵柱子迎面走来。
赵柱子还是那样黑，海豚似的厚嘴唇愈发黑紫。左手夹着冒青烟的烟卷，右手拿着两棵没有烧的烟卷。这是村民们敬的。金龙掏出软包中华，抽出一支，递过去，赵柱子依然接住了，夹在耳朵上。嘴里嘿嘿笑：“好烟，不要白不要。”说完小偷割包一样快速偷看了丽丽一眼，又赶快躲开丽丽。
金龙将刚开包的烟塞到赵柱子怀里：“都给你吧，留着慢慢吸。”
“我可舍不得抽这么好的烟，上瘾了咋办？农村没钱，有钱也没地方买。为抽个烟去开封郑州，路费也花不起。”赵柱子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嘴里还不停谦让。接过烟，赶紧塞到上衣兜里。低头看看，赶快把另一盒喜梅烟塞到中华外面。道
“柱子哥，啥时候去北京，我给你弄几条。好不好？”金龙看着赵柱子，想笑，没笑出来。
“现在工作太忙，以后有时间找你喝酒去。家里有啥事儿，说话。现在你哥我说了算。”
说完，告辞走了。街道两边站了不少人，看着赵柱子和金龙热呵呵的说话，露出一丝讥笑。看着赵柱子的背影，
金龙叹道：“十年前，他是民兵连长，在何支书面前是个孙子。现在，也人模狗样儿，快成神了。”
早上，民兵连长赵柱子准时来到大队部，把何支书那辆大永久自行车推出来，擦洗干净，又给前后轮胎打了气儿，检查完没有大毛病，坐等支书上班，这是多年不变的习惯。
别人说赵柱子伺候支书比伺候他爹有耐心，赵柱子说何支书能给我肉吃，我爹啥都不给，当然是跟支书亲。何支书腿一瘸一拐的来了，赵柱子还不明白咋回事儿，笑脸迎上，话还没有出口，何支书一改往日隔着衣服能看到大中华的红色；满意的表情，一脸怒气开骂：“日你那个亲不留丢的亲娘啊，谁让你动我的车子，放回去。”
赵柱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悻悻的把车子推回办公室。何支书说：“去，到八队套个毛驴车去，老子今天要坐驴车去公社。”。
赵柱子说：“你坐毛驴车去乡里，这不是故意显摆吗，乡长书记看见不骂你，其它大队的支书也会骂死你。”
何支书道：“不坐毛驴车你去给我弄辆吉普车啊，你有那个本事吗？快去，耽误了事儿把你的蛋给骟了。”
赵柱子很快把毛驴车赶来了，何支书对着赵柱子的骂：“你娘的茅草黑水潭，长着猪一样的脑袋，傻的和骡子的屌一样，看不出来我不能坐车吗？”，
赵柱子当然没有听懂他骂人的话，他不知道何支书的屁股已经肿得发亮，要不然，不会那么快就把毛驴车套好赶过来。“我的屁股肿着哪，你快给我弄床被子铺车上。”
何支书趴在毛驴车上，车一动就晃荡疼的他呲牙咧嘴直哼哼。赵柱子不知道咋回事儿，一个劲的问：“咋了，何支书？昨天不是好好的吗，肯定是昨晚上爬谁家的墙头，被狗咬住蛋了。”
赵柱子大笑，何支书气的哭笑不得，赵柱子戳到了他的私处，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力气骂人了。走到半路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主动告诉赵柱子说：“昨天晚上走背运，被几个小子尅住打了一顿；。”
赵柱子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啊，敢动你支书？”
何支书说：“还能有谁，我一猜。知道是曹宏志家的琉璃头，还有铁棍他们几个赖货孬儿蛋，要不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打我，那不是找死吗？”
赵柱子说：“等我开会回来，派几个人把他们抓起来，狠狠的收拾他们一次，给你出口气。”
“你懂个屁，支书挨打名声好听吗，这不是越描越黑，越传越丢人吗？再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欺老不欺小。这帮小子长大，我们也老了，他们和你我算以前的老账，到死都翻不过身来，只能在他们的手下喝露水，像头死猪一样任其剥皮割肉，煎炸烹炒。你连当个好菜进人肚子做屎的选择权都没有，人家高兴就把你卤出来摆在供桌上，不高兴把你挂在外面生蛆变臭扔到粪坑里。”
赵柱子说支书你肯定办了理亏的事儿了，被人家抓住把柄逮了现行才这么软蛋，要不凭你的脾气能咽下这口气？鬼才信你哪。
何支书说缺心眼的玩意儿，你就瞎胡猜吧，老家伙这么大年纪能干啥缺德事儿？不过，话说过来了，只要他们几个兔崽子在我们大队这块儿云彩底下混露水，我有的是整治他们的机会。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一报还一报显得咱这支书没肚量。
赵竹子道：“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不会轻饶了他们。等你伤养好了，我去找茬，非给把这口恶气出了。”
何支书伸出大拇哥：“柱子，你这个民兵连长，支部是十分信任的，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好好干吧，我老了把支书这个宝座让给你。”
赵竹子一阵“嘿嘿”的干笑。
到了乡政府，快进院子的时候，何支书一骨碌爬了起来。“你找个地方把驴栓好，给祂弄把草吃，等我开完会到政府大院里找我。”交代完，何支书若无其事的和旁边走过的支书打招呼，走气路来身体不歪不斜，一点也看不出屁股上有伤的样子。
赵柱子望着何支书的背影，自言自语：“这老杂毛，装神弄鬼真有一手绝活儿。”。
下午回到大队，何支书先是读了报纸，依然是口若悬河站着传达了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精神，谁也没有看出他有任何变化。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赵柱子殷勤的把一把椅子放到何支书的屁股底下说：“支书，你站了半天了怪累的，坐下歇歇吧。”
此时的何支书正口吐莲花，激情四射的传达上级精神，早忘了屁股受伤的事儿，也习惯了赵柱子的伺候，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就是“嗷”；的一声怪叫，就象公牛蛋被骟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样悲凉凄惨。何支书大骂：“赵柱子我日你亲娘，你是诚心吷你爹啊。”
赵柱子大笑着跑开了。
赵柱子的二杆子劲儿全大队有名，关于他的笑话很多。赵柱子的爹赵孬货，一辈子认死理上邪气，脾气蹩的要命，是个十足的二半吊子。二半吊子就是脑子进水缺根筋的意思。他和人一说话就抬杠，一干事儿准生气。那一年给队里种红薯，一家老少又是挑水又是栽秧，忙活了大半天栽好了二亩地，赵孬货过来一看：“红薯栽的横竖不成行，太难看，不像庄稼把式干的活儿，拔掉重栽。”
赵柱子他妈不干了，说二亩地的红薯栽好，把全家累的够呛。你是栽红薯又不是盖房栽树，歪点斜点有啥啊？人的脑子没有毛病，谁会计较这红薯秧子种的直不直。赵孬货说：“别人说啥他不管，必须横竖成行，我就要个好看。”赵柱子他妈了解男人的驴脾气，认准的事儿谁说也不醒头。“要重栽你自己干，我们回家吃饭。”她扔下一句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家。赵孬货一个人担水拔苗栽苗，直到半夜才把二亩地的红薯理直成一条线。
赵柱子把他爹的二半吊子脾气一点儿不留全部继承下来，又被他发扬光大，比他爹更认死理，驴脾气更倔。只要他不想干的事儿，谁说也不行。赵柱子爷俩见面就掐，三句话说不完会动手。赵柱子十六岁那年，爹娘给他定亲买彩礼盖房子，到了年下连斤肉都没有买。
“大年下没块儿肉，日子没法过，吃不上肉我旧把锅砸了。我过不好年，谁也别想过好。”
“钱给你订婚花完了，家里没有钱买肉。你个混头货，差把火的东西，你敢砸锅我找媒人退亲。”。
“你敢给我退亲，我就把房子一把火给点了。”
“你只要敢砸锅我就去退亲，让你狗娘养的打一辈子光棍。”
赵柱子到院里找了一块半截砖头，冲进厨房把锅砸了个大窟窿。赵孬货一看急了眼，站大街上高声喊着骂着去女方家退亲，村里男女老少谁也劝不下拉不住。恰巧何支书路过，上来给赵柱子一个耳光，打的是嘴和鼻子流血。这一巴掌把赵柱子打懵了，竟然悄悄的到一边只顾擦鼻子抹眼泪了。何支书然后指着赵孬货的鼻子大骂一通，赵孬货蹲在院里一声不吭，何支书一巴掌把爷俩全部拿下。赵柱子砸锅的事儿传开了，女方听到消息后嫌他是个半吊子，便退了亲。
柱子年过三十，成了大龄光棍，何支书让老婆把自己的一个远门表妹黑妮儿介绍给他，又提拔他当了民兵连长，赵柱子算是被何支书彻底拿下，多年来死心塌地的跟着何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