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三章 衡量彼此的距离,是心

有些人,无论多少次的接触,总让你难以捉摸;近距离的面对面交谈,却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敷衍是谈话内容后最终的结果。

有些人,即使坐在一起,什么话也不用说,总会让你觉得气氛很融洽,衡量彼此的距离,是心。

而他,对我而言,属于后者。

“喂,小子!周末的太阳都晒在屁股上了,还在睡懒觉。哎呀哎呀,浪费这大好的天气咯~~~”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左手慢慢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攥成拳头的右手懒散地揉揉眯成线的双眼,打了个哈欠,

“早啊,亦桐哥。”声音带着一副刚睡醒的散漫气息。

“哟,你也早,宥宇!”

“少有的抽身单独来见我?”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我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平铺直叙如此问道。

“其实我来呢,带着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哪一个都不想听。”语言带着冷漠,我淡淡回复道。

“呵呵~~~你小子说话还是这样不留别人面子、不到任何感情啊。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回答,所以决定给你个小小面子,同时告诉你好消息和坏消息,怎样?”他挑逗着眉毛,一副臭美的表情。

“啊?同时告诉我?莫非你有两张嘴?”我用带有“怎么可能”的狐疑眼神看着他,略有挑衅意味的问道。

面对我的挑衅,亦桐哥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伸直,并指向我的方位,然后不紧不慢把食指由弯曲状态伸直,左手顺势插到腰间,一副惯有的官架子形象,他清清嗓子后说:

“非也,非也~~~”话语间,他的食指也在左右的摇动,

“其实啊,好消息和坏消息就是………就是今天我得陪你小子度过了!”最后一句“超音速”、“高分贝”的语句,真是臭美万分啊~~~在我面前就不知道含蓄点,不怕我用“嗯哼?”一句反嘲泼你冷水吗?

“所以呢?”与之鲜明的对比,我的语调显得低沉郁闷多了。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容易冷场的人。

没等他接着补充,我又冷冷说出他准备开口要说的话:

“好消息是我今天有你陪,不会寂寞孤单了,对吧?坏消息是你今天要陪我,会耽误工作时间了,又对吧?”

“你小子~~~竟然,竟然抢我的话。”那一脸装作无辜和可怜的样子,心里其实在洋洋得意向我炫耀他的“伟大牺牲”。额………真像老顽童。

不过,我最内心的想法是惊讶———惊讶于这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亦桐哥竟然会来陪我一整天,不是吧?”陷入沉思的自己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亦桐哥虽然只大我四岁,但他现在的成就估计我用一辈子时间来奋斗也达不到。学生时代的亦桐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天才,因为他的求学之路就是一充轰烈烈的跳级路,在二十岁时便从名校以获得电子信息技术博士学位而毕业———这厮连毕业也是用轰轰烈烈的方式完成,除了让人觉得羡慕嫉妒恨之外,唯一的赞誉用“天才”恐怕都不足以恰到好处的形容。而现在二十三岁的他,只经过短短三年的职场拼搏,从小小职员升到父亲经营最大的、也是父亲最为重视的电子科技公司的开发部部长。这其中,真正意义上让他闪光显现才华的时间是近一年来,毫无疑问,短短一年之内升职高歌猛进的他让那个眼光挑剔却又爱惜人才的父亲也不得不注意到,借考察之名,通过几天的实际高规格模拟考验,父亲如获至宝的看重了他,一时激动地把他由原来的宣传部副秘书提任到人才济济的开发部副部长位置上去。就在父亲对自己的做法似乎有点欠妥而感到懊悔时、公司内部有关他升迁之快猜测的不好传闻开始风起云涌时,大家的担心却按着预想的反方向发展———亦桐哥不仅玩转开发部那些趾高气傲的干部,而且将原来那些不服上级统筹安排的员工安抚得服服帖帖、为首是瞻,更为抢眼的是,原来不断传出内部矛盾逐渐升级的开发部,在他的人事斡旋下,现在也渐渐变得人心一致。由于诸类事件在他手中被处理的游刃有余,父亲更为器重他,从一开始邀请亦桐哥去自己办公室直接参与公司重要决策的讨论,再到后来演变成时常邀请他到我家别墅做客,都无不体现这人深得父亲的喜爱。

记得第一次与亦桐哥见面,是在他第二次受邀到家里同进晚餐时。那时的自己本可以不参与陪同的,但与夏榆热恋中的自己心情尚好,总会有春风得意之感,于是,出于好奇同时也出于敬仰地参加了这次晚宴。比平时丰富很多的菜肴琳琅满目放到榆木制成的方形餐桌后,家人全部入座,但刻意安放在我对面的座椅却空着。沉默的一分钟显得如此漫长,谁也没有开口,自己也在这种沉默得快要让人窒息中浮躁起来,但小动作之类的却不敢做,只是视野朝着大门与高挂在客厅正中央的古董时钟之间来回移动,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咚~~~咚~~~咚~~~”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衣着黑白搭配女仆装、早已守候在门边的管家轻轻打开门,一句西洋式问候传进耳朵:

“欢迎光临,月先生………”

“打扰了。”一名衣着全套黑色西服、脚上穿着锃亮黑色皮鞋的阳光帅气男子走了进来,他用略显低沉却又给人温顺之感的声音回复了女管家的问候。在向她行了个绅士礼后,这名男子脚步轻盈走向餐桌。站定在父亲身旁,我用余光近距离地仔细观察这人,外貌出众自然不用多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银色镜框下透露出的睿智眼神,不,这样描述还不全面,还应该补充那眼神中又带着极强的亲切感和如水般清澈感!在注意到那眼神温柔杀伤力的瞬间,我那焦急等待积蓄到即将涌喷地步的怒火渐渐平息,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来啦。”平时很显威严的父亲带着微笑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本不该穿西装来应邀的,也本不应该来迟的,但因为今天部门晚上临时有点事,所以………”

父亲还没等他解释完,便伸出宽大摊开掌心的右手在肩膀附近左右轻摇,淡淡一句:“吃饭不谈工作事。”就动起碗筷来。他似乎一脸难为情、很对不起的样子看向我和母亲,然后还是毕恭毕敬坐到空着的位置上去,坐下前还不忘向我与母亲鞠了鞠躬。“这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如果我是个女子,遇到他就嫁了吧!”这是当时那么一瞬间的搞怪、却又相当真切的想法。

在“吃饭不谈工作事”的“吃饭指导方针”下,饭间并没有任何有关工作的对话,家常成为了这期间的主题。不过对话的双方基本是母亲与他。先是母亲问了些关于他家庭状况的问题,我也从中得知曾作为孤儿的他,后被一个书香门第世家收养作为养子,家境自然还算可以。后面聊开了的母亲,直接问了关于他的婚姻状况之事,没想到先前一度说话礼貌、温柔、对答如流的他,在回复起这个问题时打起太极来:

“这个话题………嗯?………怎么说呢?好像那道菜很好吃的样子。”

被这神逻辑的话语挑逗起笑意神经,我与母亲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转移话题的神技巧啊?”。父亲也有点“听不下去”的插了句:

“不愿意说就别勉强。”

“应该是在追一个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女孩吧,而且很努力的追。”说完话,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但同时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能让这种堪称完美男人看上的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不仅很美很美,而且很美很美………总之就是绝对完美。当时的自己用近乎没有完结的方式幻想着、憧憬着………

看到那一脸写着不好意思的“情感小男人”,母亲在片刻窃喜后也有意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总之,晚饭还算轻松愉快的结束了,但一场对我来说近似暴风雨的话题即将展开。

饭后时间的交谈对象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潜移默化地由他转向我。关于我的话题,父亲的话就多起来,而且多到都是恶批如潮,虽然每次的话语简简单单就是诸如“懒散”、“不成器”、“沉闷”之类的三言两语,但威严的气势下这些简单词汇不仅显得咄咄逼人,而且还针针带刺,这让我整颗心饱受痛苦的煎熬,我把头沉沉埋下,恨不得能找个黑暗角度堵住耳朵藏起来。但是,想象总归是想象,残酷现实还在那“逍遥法外”的一如既往,周围气氛也有如附和残酷现实般变得凝重起来。心中那份渴求有人来解救的想法越发的强烈………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宥宇,但从他身上让我看到了以前那个求学之路上不成熟的自己。我能理解现在的他,现在的他其实很需要得到鼓励、得到安慰、得到支持,所以boss,希望你能看在我这没有分量的面子上,收回你刚刚的那些话吧,多给他一些安慰、少一些批评,好吗?”这句话犹如及时雨的话瞬间滋润了我那即将凋零落向无尽深渊的心,复燃的心在为这美美的言词感动得哭泣着。但是,不得不直面的惨淡现实是———他的话在挑战父亲的权威———尤其是对我批评这件常态事情上的权威,略显保守的父亲最不愿意别人插足自己的家事!!!一想到这里,我和母亲脸上大变,原来就很凝重的氛围开始下起冰雨,浇注更加凝重的气氛。我呼吸和心跳同时选择了停止,只有眼睛怯生生、小心翼翼移向父亲的方向。

看到父亲脸上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表情的瞬间,我的心脏由零频次的跳动刹那间增幅至一百八十赫兹的跳动,高度紧张的神经也由绷得紧紧就像快要断掉的弦的状态转为可以深吸大大一口气的极度放松状态。

“看样子啊,我还是老了,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咯~~~”

“谁说您老了?如果有这样的人,那我会第一个冲上去揍他一顿,然后严厉的呵斥他:‘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我们的boss就比我大过三四岁呢!’”

话语一出,再配上他那变调成为正义使者的老头腔调,我和母亲瞬间被逗乐,而一旁作为被调侃的父亲,嘴角也在一瞬间微微上扬,不过脸上还是一副冷场的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看得出,父亲在强忍着自己的笑,估计那时的他是这样想的:为了在家里继续维持影响力,我还是不笑的好。其实我也有对这样想的父亲回敬句:人家说者现在脸上都笑开花了,您还是不要吝啬自己的笑容吧~~~“预想不到的展开、情绪起伏的过程、情理之中的结局”的关于我的事件之后,聊天在轻松愉快的兴趣话题之中结束,当然对讲人还是那两位、沉默观众还是这两人———父亲与我。

父母相继入睡后,他跟着我走进了我的卧室。

“哟,小子,房间还不错啊!比我住的豪华多了!”

“一般吧。”在我谦虚回敬道时,他已经走到我的书柜前。

“让我看看,有《论软件技术最前沿报告》、《电子信息技术的开发与利用》………都是些科技水准很高、涉及到软件电子信息技术方面的书籍啊!看来你还是深藏不漏呢!”

“偶尔有兴趣会翻来看看,只不过是一种闲余时间的消遣。”这句冷冷的话,似乎不留后路地降低了这开局尚暖气氛的温度。不过这位绅士并没有在意,他信步从书柜走到我面前,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带着真诚的微笑说:

“哦,对了,都忘记自我介绍了。你好,林宥宇先生,鄙人月亦桐。”随后他清了清嗓,接着继续说道:

“关于今天应邀出席你家丰盛美味晚餐一事,我胜感荣幸。一方面出现的小插曲,也便是boss对你的批评,我希望你能理解他对你的期待,当然也别太在意他说的那些话,毕竟天下父母心嘛;另一方面我觉得你真的很像以前那个叛逆、不成熟、迷茫的我,所以为了让你少走弯路,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顺便自恋做做你这个阶段的人生导师,不知你意下如何?当然,我问最后一句话你的回答选项只能是‘YES’或者‘是’,然后请考虑好后认真作答。”

这又是什么神逻辑?额………好吧,我忍住笑意的点了点头。同时,我也深深被这朴素却十分真诚的话语所感动,脸部依旧写着“忧郁”的自己也不自觉缓缓伸出右手,而他立即抱以微笑,伸出右手以作回应———我与这个人的友谊,从这一刻开始………

这便是我与亦桐哥的第一次相见,他用小丑般搞笑的话语如英雄般地拯救了那个处在语言暴力轰炸中的我。随着之后联系的加深,与他的聊天越来越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直到后面衍变成推心置腹的好朋友———衡量彼此间距离的,是心………

直至三周前,也就是我与夏榆还未分手前,我和他都维持着每周两次的通讯,他也愿意在繁忙的工作中拼命挤出时间与我聊家常、给我说人生哲理。然而,来得太突然的分手,让我陷入无尽的黑色沉沦深渊,苦苦追寻着那已从人间蒸发消无声息的夏榆的背影,最后心力交瘁的倒在没有出口的死胡同;也是来得太突然的千分之一的偶遇,让自己那以蔚蓝色调作为慰藉的心再次泛起小小向往未来的涟漪。正如你所见,这三周种种而来的太突然,让我在措手不及中忽略了那个最不应该忽略的人,那个最接近心的人———亦桐哥A无疑问,他今天的到访导火线是我昨天离奇失踪后回家后的被打,但我想更深层次原因是这三周与他戛然而止的通话,他一定很担心很担心如消失般、联系不到的我。

“喂!喂!你小子又在发什么呆,这么入迷?连你最亲爱的亦桐哥都不要了?”

回过神的我没有对这话做出任何反应,微微低下头默不作声,其实内心中已勾起对夏榆的种种五味杂陈的思恋。

“那好吧,看你那死鱼眼,别的我就不多说,就聊聊这三周在没有我的话语如蜜糖般甜甜地滋润下,在你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感觉你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身体也消瘦不少,更为致命的是忧郁气息有凝重了不少,现在离阳光帅气酗又差了一定距离。”

关切而又温柔的话语刚落,我的心轻松下来,终于终于,找到一个能倾诉的人………情感瞬间爆发,我把最近一直压抑在内心的话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

“我与夏榆分手了!我还爱着她,可是………”

此时的我话语变得哽咽,不知怎的控制不住情绪地双手捂住眼睛大声哭了起来。

“亦桐哥,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他迅速坐到我身旁,像安抚婴儿般轻轻把我的头搂放在胸间,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敲动着我的心扉。亦桐哥用带着感同身受的话语说:

“哭吧,大声的哭吧,这样会让你好受些~~~”

只记得,那次,我在他的怀中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泪腺发出超负荷工作的提示信号。从他怀中抬起头,俨然哭红的双眼视线变得模糊,但还是清楚看到亦桐哥眼睛中泛起的欲化成泪水却又坚强饱含着的泪光。

“对不起,本来想多安慰你一下的,但你调皮的哭声扰动了我的视网膜,让自己的泪腺快要亮起了绿灯———有种想陪你一起酣畅淋漓大哭的冲动啊~~~”

我嘴角微微上扬,幸福地摇了摇头。

亦桐哥先是用手温柔的拭去我眼角的泪痕,接着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泪光就在没变成泪水前被试去。

“哎呀哎呀,眼睛真是一个不坚强的东西,看来你我的弱点都是眼泪啊。算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一些开心的事吧,把那些不高兴的事、让人头疼的事全部抛之脑后!”最后一句话伴随那画成大弧形的手臂动作,真是滑稽至极,却又有十足的“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的霸气。

我微微点了点头,“嗯”的一声回复道。

亦桐哥幽默的细胞注定了他说话的搞怪艺术,我为此总被逗得犹如孩子般天真的哈哈大笑。当然,我也说了许多关于这三周的事情,顺便附带几个冷笑话。但关于“海涯天阶”、“千分之一的偶遇”这类词汇我从头至尾都没像他提起,这并不是我想有所隐瞒,而是因为在我内心深处,这些话题决不可逾越、也不容许他人侵犯的秘密!!!

于是,在这个用心来衡量彼此距离的人的陪伴下,我如负释重地度过了最轻松的一天。直至最后,卧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我,还在恋恋不忘的感恩着那时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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