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改变 阿静篇

那天晚上吃过饭以后爸爸去了院子里，在清冷的月光下，在堆满杂物的院子里他去给他画了很久的画收尾。

我从椅子上拿了件外套出去坐在他旁边，这一次我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回忆着属于我自己的快乐。过了几份钟他问我：“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以前像这样我看着他画画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好像他看出了什么。

我看着他可是却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当他给画添上最后一笑然后非常诚恳的看着我说：“和我说说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我自己都非常惊讶的语气说：“爸爸，我理解你说的话。”

“真的？哪一句？”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到

“真的，我理解美丽的东西都不在表面的意思。”

他放下画笔“跟我说说发生的什么事让你理解的”

于是我告诉了他关于旧工厂和烟囱的事，关于风景，风的颜色，夕阳的味道，还有飞的感觉。当我说完这些我看着他小声说到：“你会责怪我吗？”

他看着我想了很久，然后微笑着说：“我怎么会责怪你，但是你不许一个人再爬那么高”

“那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到

“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爬上去。这个周末你不上学的时候怎么样？”爸爸想了一会说到

“太好了”我甚至没听爸爸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去睡觉的时候非常兴奋，兴奋到一整晚可能都没睡半个小时。星期日快就到了，我都等不及了。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来去上学，回过头我能看见太阳仿佛是从那个烟囱里缓缓升起来的。它把火焰般的光芒洒向整个世界。当我深吸一口气感受阳光的时候我听到远外一阵噪音。

我顺着路的方向像远处看。好像是一辆大卡车，不，不是一辆，是一排，卡车上面有挖掘机有推土机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机器，另外还有好几辆空着的车。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拼命的跟着卡车往家的方向跑。

当卡车终于开到镇子的中间停下的时候我也跟了上来。我跑到车子的前面看到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正在用那种老式的保温壶喝水，另外一个在和路边的居民说着什么。我几乎用出最大的力气对他们喊到：“对不起，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你没看新闻吗？我们要去把那座旧工厂拆掉”那个拿着保温壶戴着红色安全冒的人说道。

我震惊的用手指着工厂的方向问到“是那座工厂吗？”

“没错，现在我们就要过去。小姑娘让开”说完他就回到了车上发动的汽车

我的心因为恐慌而快要跳了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让开让他们过去。我哭感道：“你们不能拆了它，你们不能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对我喊道：“快让开，小姑娘，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我以前除了请假以外我从来没有上学迟到过，但是这次我知道恐怕我没办法去学校了。

“我不让开，你们只有从我身上开过去”由于我的阻拦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没有对我说话，只是转来转去和其他们聊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阿峰。然后我有了一个主意。如果我们都站到路上他们就没办法开过去了。这么多人他们肯定开不过去了。“嗨，大家快过来，和我一起阻止他们，如果我们都在这他们就没办法开过去了”我对周围的人喊道。

“你们快过来啊，求你们了，阿峰，过来呀！”

他们只是站在那看着我，没人理我。连阿峰也走了。

在那之后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我记得邻居们都围在附近。还有什么人试图把我拉开，可是我就是蹲在地上不起来。我绝不会让开。

后来有人找来了我爸爸，他跟卡车司机说了什么然后蹲在我面前。我开始大哭，我跟他不停的说着房顶的景色，说着阳光，说不能让他们拆了它。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他只是抱着我回了家。可我还是不停的哭。

爸爸把我带到了他工作的地方，我在一边建起一面砖墙，我就坐在墙角下哭。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但是我还是要去学校。我尽可能集中注意去学校。我试着不去想。我试着不停的看书。这样就可以不会想起那个地方。那里原来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之后有天在学校，我听到教室外轰隆一声巨响。当我跑出教室的时候我看到工厂的方向升起漫天的烟尘，随着尘土的慢慢落下，那只最壮丽的烟囱也终于不见了。从此再也见不到如此美丽的风景。又一次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接下来我没办法继续上课了。我跑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爸爸工作回来拿了一个被毛巾盖住的东西走了进来。我知道那是一幅画，因为他就是这样把他那些画拿到城里的一间画廊去的。他坐了下来把画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我一直都很喜欢那里的”他说“甚至在很早的时候”

“爸，没关系，我会忘记的”

“不，我不希望你忘记”

我又开始哭“那没什么，只是个旧工厂”

“我从来都不希望你只把它看成一个普通的旧工厂。那里有你最美好的回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在上面的感觉。”

“可是爸爸……”

“听我说完好吗？”他深吸了口气“知道吗，爸爸小时候也经常去那里。那是工厂倒闭了以后。爷爷对工厂的倒闭唏嘘不已。没搬家以前爸爸也经常去那里玩的。只是爸爸没你勇敢没能爬那么高。”

“真的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里的。”他犹豫了一会然后把画递给我“所以我画了幅画给你”

我拉下毛巾，在一座老旧的工厂里，一个小女孩站在高耸入云的烟囱上俯视着一切，透过火焰般燃烧的日出，我几乎感受到风。她的头发随风而起，她的脸被风吹的通红，充满了欢乐和魔力。

“别哭了，阿静，我想帮你记得那美丽的风景。”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谢谢你，爸爸。”

我把画挂在我床头上，那幅画是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个看到的事物，也是我每天睡觉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东西。

当我终于不在看着画流泪的时候，我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个旧工厂。我开始明白了它带给我的意义。我的想法在一点点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