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和你并肩

“那第二点呢?”

“能不说么,我怕你自作多情尽瞎想。.”沐沂邯试图坐起来,被萧静好一支手指给点了回去。

“那我说。”萧静好道:“易明远放出消息让永宁帝知道,是为了挑起北渊和南晏的事端,既然《十绝阵法》浮出了水面,那么就算你明白告知永宁帝那书已经被毁,他也不会相信,所以他盯紧你的同时,还会布下密探进北渊,到时候新月圣女就会被他盯紧,他发现了我还没死,结合一年前你对他的欺瞒,更加不会相信你所说的《十绝阵法》已经被毁,反而会认为你和北渊有勾结,而你正在筹划夺取磐瀛两州,此时若被他知晓了我的身份,必会对你的计划有所提防,这个时候不容许有丝毫闪失,一步踏错便会步步错,所以你宁愿让他误会你,一路对你穷追猛赶,却不愿放出消息将耳目引开。”

萧静好长长的吁了口气,接着道:“以你的机警,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将永宁帝的耳目全都吸引到我的身上,你行事则更顺利些,你真认为我一定要你用自己为饵才能保住平安?你这样保护我在你的羽翼下,是铁了心不让我自己高飞?你夺取磐瀛两州也是为了为我圈出一方藩篱,可曾想过,我是想和你并肩,而不是畏缩在你的护持之下?能不要小看我么?我想和你一同去战,可以吗?”

沐沂邯表情犹自带着笑意,但眼底的光却在这一刻华光明灭,虽然眼前一片朦胧,却能看到她的神色,是认真的,执着的,她没有笑,唇角紧抿,灵动的黑眸紧紧的绞着自己的眼睛,在等着他的答复,确切的说是一个承诺,一个许她并肩,一同面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承诺。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事情瞒你。”

“这才是好孩子。”萧静好俯下身,脸轻贴着他的胸膛,喃喃道:“我们两人,剩下的只有你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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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邵寨主带着儿子邵风还有莫天来访。

萧静好奉了茶,来到屋外井边,没多时,莫天借故跟了出来,萧静好讲沐沂邯写的解毒的方子交给了莫天,他将方子收进袖囊,似乎也松了口气,笑道:“本以为公子会受姑娘拖累,没想到是在下多虑了,实在对不住。.”

萧静好抽了抽嘴角,想给他两下子,这话极不好听,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憋着,跟本就不该说出口来得罪人,但转念想想,这人看似迂直,其实也是在观量着沐沂邯到底值不值得依附,若是个只好女色没有凌云之志的人,随他智慧才能怎样的出色,终究不是值得信赖的主,现在却是让他定了心。

萧静好假笑几声,当先进了屋。

“这些无需再确认,寨主该相信莫先生,若是没有他这么多年的尽心诊治,只怕现在寨中人口没有几个腿脚利索的。”沐沂邯正和邵寨主聊着邵风耿耿于怀的病症。

“莫先生也曾和邵某提过,只是飞龙寨几代人都生长在此地,不可能说搬就搬,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彻底治愈此病吗?”邵寨主不死心,神色期盼又有些沮丧。

沐沂邯呷了口茶,清了清喉咙,清晰的吐出两字:“没有!”

邵寨主重重的叹了口气,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只是妄想着还有别的办法能治愈这种病症,若说要全寨搬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到哪里去找一个这样有天然屏障的容身之地,就算是寨子里的其他当家也不会轻易同意,这里毕竟是飞龙寨安居了几十年的地方,没有户籍,去哪里都是顶着山匪的罪名,更何况还是前朝逃兵,随便哪一条罪就足以让寨中数万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险他不能冒,全寨的人命全背负在他一人身上,自己一人死而无怨,但若害了其他人,则是万死难辞其咎。

沐沂邯细细听着老邵深深浅浅的呼吸,勾唇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盏,清晰道:“三十年前的亢龙军主帅邵中蒙,可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不知和邵寨主有何关系?”

老邵霍然抬头,还未说话,却听沐沂邯缓缓道:“飞沙狼烟,马革裹尸,金戈铁马,究竟是为谁而争的天下?身为武将,马上打天下,为的是保家护国,为的是功成名就,终究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得到的也不过是两手空空归田卸甲。”

老邵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邵风拍着爹爹的背,咬了咬牙,狠狠道:“可我爷爷却是背井离乡身背叛国的罪名郁郁而终,到死都没吐顺那口气!”

老邵含泪看了看儿子,眼底闪着些许欣慰,邵风从没见过他爷爷,却从自己爹爹口中听过爷爷征战沙场的英勇事迹,难得的是他还能体会爷爷的那种身负冤屈一方主帅落草为寇最后不得申诉的憋屈。

“景帝昏庸,不然也不会在他这一代灭国,也算是解了邵老一口气,只是那年邵老是中易明远的毒计身受重伤才引出后来这些事端,大仇未报,何以瞑目?”沐沂邯目光悠远,语气带着淡淡的遗憾,“邵老英勇盖世,可惜的是生不逢时,拼尽心力留下亢龙军大半人口在此地生养后代,为的是有朝一日能重新腾起,绝不会是甘愿后代偏缩一隅世代为匪。”

邵风立即道:“先生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话音方落,又被他爹给盯了一眼。

“先父确有此想,也不止一次跟我提过此事,只是他老人家去得早,邵某无能,这么多年也未能完成他的夙愿。”

“这不怪邵寨主。”沐沂邯道:“邵老的夙愿仅凭你一人实难完成,况且寨中众位当家意见不一,不是你一人说了能算,所以寨主该先统一众人意见,方能进行下一步。”

邵寨主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方问道:“就算是统一众人意见,那下一步又该怎样做?山寨人口数万,不是能说安排就安排得了的。”

“这些我可以许寨主。”沐沂邯眼睛晶亮,神色认真,“莫说数万人,就算是数十万我也能安排,还可许下众人户籍,军队收编为南晏正规军。”

邵寨主愕然,不知道为什么,沐沂邯的话让他深信,但此人能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让他不得不去探究这人的身份。

邵风却是满脸兴奋,看沐沂邯的眼光却闪着崇拜的光芒,他的武功,清贵卓绝的气质,弹指一挥举手投足间尽释一股风流气度,这样的人物,他何曾见过,就算是出了寨子行遍天下,也难遇到几个。

“先生究竟是何人?”邵寨主踌躇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

“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不会瞒你。”沐沂邯重新拿起茶盏,揭开杯盖,一副送客的姿态。

邵寨主沉吟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起身抱拳道:“那还请先生不要食言,邵某这便召集众位当家商议。”

沐沂邯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送客。

相互告辞后,邵风跟在他爹身后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目送他们下山后,萧静好掩好木门,往回走了两三步,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沐沂邯示意她开门,门一打开,邵风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显然是一路奔跑回来的。

“放心,没被我爹发现。”邵风挤进屋子,拿起桌子上的冷茶一口抽尽,抬袖抹了抹唇边茶渍,问道:“先生要我背着我爹过来,有什么事?”

沐沂邯也未抬头看他,自顾自的拨着柑橘,细长白皙的手指翻转着橙红色的柑橘,每一个动作就如同一段绝世心法的演绎,没一会,一整张橘皮如一朵花般掉落在桌面,柑橘拨完,他才开口道:“想问你是否甘心一辈子在飞龙寨,永为草寇?”

“当然不愿意!”邵风脱口而出,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柑橘,那橘子鲜亮的模样儿甚是惹人馋。

沐沂邯点点头,仔细撕着橘子上的脉络,问道:“那你想做些什么呢?”

“从军上战场,投身军伍手提长枪,方不失我男儿本色。”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慎就会有去无回,你不怕?”

“怕死还称什么英雄好汉?若真怕死窝缩在这飞龙寨一样会有被剿灭的那一天,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也许能挣个万世功名千古流长。”

“嗯,不愧是流着邵帅相同的血脉。”沐沂邯拨开一瓣橘子,喂进萧静好等了半天的嘴里,“你能有这样的鸿浩之志甚是难得,但你的一腔热血却有可能会被彻底浇灭,我纵使有心相帮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我爹已经召集了各位当家在聚义厅正商议此事,先生何出此言?”邵风脑筋一转,似乎想通了一点,忙问道:“难道此事会有人反对?”

“那就要问你了。”沐沂邯道:“哪些人会反对,你心里该清楚得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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