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人在做、天在看
就近选了个吉日吉时,杜雪巧带着杜春,坐在冷啸玉赶的马车上,在杜村人诧异的目光里,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包裹,告别住了十多年的家。
各种议论之声四起,却不能在杜雪巧心上留下一丝痕迹,有了三婶子的教训,想必也没谁再敢乱嚼些坏她名节的舌根了。
这些日子被家里老鼠闹的睡不安生的三婶子,站在自家刚刚修好的竹篱笆里,目光怨恨又惊惧,憔悴的脸色配上狠辣的表情,活脱脱地狱里爬出的冤鬼,还要被不时路过院子的人问上一句:“他三婶子,没让你家男人去扒灰?”
三婶子骂骂咧咧的也不敢回屋,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男人下手真是狠哩,若是再被他听到一句是非,可是要把她休回娘家,除了忍着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杜雪巧一路上都热情地跟族人打着招呼,看别人眼中各种羡慕、嫉妒还有怨恨的目光,杜雪巧心情大好。
“雪巧,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
自从族长闷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后,形势便一面倒地偏向了杜雪巧,甚至还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提起雪巧姐弟在爹娘去世后,被族长带人强占的田产应该还给雪巧姐弟。
虽说关系到各家利益,大多数人都沉默地不愿附合,到底姐弟俩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虎子娘再次想到她家虎子和杜雪巧的亲事。
族长带白立去杜雪巧家闹的事她自然知道,可那日也亲眼见过杜雪巧满满两车的布料,虽然后来证实那些布料是镇上冯记布庄雇杜雪巧染的布,可从冯记布庄开业那日起,生意有多火十里八村都知道,能给冯记布庄染布,那可是很赚钱的手艺。
村子里不只一户想要从杜雪巧这里得到秘方,旁敲侧击了几次,杜雪巧把秘方藏的死紧,没了族长带头,谁都怕落下欺凌孤女的恶名,再眼馋也不敢表现的太出格。
更何况,杜雪巧今时不同往日,时刻都有彪悍的冷家人随行,能在族人们的贪心中好好地保住杜雪巧家的黄牛,冷啸玉威名在杜村可是响当当的,哪怕在知道他曾是‘太监’,也没谁敢在他面前把这事叫嚣出来。
念头转了一次又一次,只能慢慢消弥。
虎子娘在家里辗转几夜无法入睡,终于打算旧事重提,她就不信了,凭她家虎子的人品相貌,杜雪巧真能不动心?上次也是怪她提的太突然,小姑娘害羞了。还有这次还要先跟虎子说好,别到时虎劲一上来再说些不该说的。
只要杜雪巧哄的答应和虎子定亲,她就有办法以婆婆的身份逼她将染布的秘方交出来。
家里有了这手艺,赚了大把银子,再拿捏起杜雪巧还不容易?
于是,打定主意的虎子娘便拦住了杜雪巧的马车。
杜雪巧嫣然一笑,手指轻轻将鬓边的乱发掖到耳后,“婶子,我们要搬到城里了,往后回来的时候少了,家里还要指望婶子多多费心了。”
“啥?搬家?那我家虎子咋办?”虎子娘一听急了,幸好她拦的及时,不然等杜雪巧搬走了,她再想提和虎子的事哪里找人去?
不过,这样一来,她更加坚定了杜雪巧染布秘方很赚钱的想法,城里的房子有多贵,她想都不敢想,这才染了几天的布,房子都买得起了?
不行,她得赶紧把杜雪巧和虎子的事给定下来才行。
杜雪巧真是又气又好笑,“婶子,我搬家关你家虎子啥事?”
虎子娘拦在马前,打定主意不让杜雪巧离开,“你和我家虎子的亲事可是你爹娘在时就定了的,你可不能说不认就不认。”
杜雪巧越听越不像话,有事时躲的比谁都快,没事时又来算计她,上次见族长带人来家里闹,虎子娘不是都拦着她说不再提她和虎子的事,这才几天过去,就都忘到脑后了?
杜雪巧气道:“婶子这话说的可不对,既是我爹娘在时定下的,可有媒证?可曾下聘?全都是婶子红口白牙说的,谁知是真是假?这话往后婶子还是提都不要提了吧。”
虎子娘不依,“既是你爹娘在时定下的,哪能说不提就不提?倒是雪巧你说的媒人和下聘在理,婶子回去就请媒人去你家下聘还不成?反正这亲事定下来的,你是不能不认。”
“婶子,我敬你是长辈,你可不能胡搅蛮缠的,别说我没听爹娘说过这事,就是爹娘同我说过,就冲你家在我和春儿有难处时,一句帮衬的话都没说过,这亲事我也不能应。还是那句话,雪巧爹娘新丧,雪巧要守孝三年,绝不会做个不孝女。”
看虎子娘副赖上就别想甩开的模样,杜雪巧真是有想揍人的冲动,可明知虎子娘这身板架不住自己一拳,也只能忍着气和她讲道理。
冷家婶子却没那好脾气,从到很早之前,她的职责就是保护燕福生,既然燕福生离开时把她一家都留给了杜雪巧,她的职现就是保护杜雪巧。
在她的保护之下,杜雪巧被人这般为难,她还能坐视不管?再有,主子对杜姑娘的心思哪个看不出来?可是千交待、万嘱咐,一定要把媳妇给他守好了。
这时虎子娘偏要来和主子抢,她若是不做些什么,将来主子怪罪下来,她就是失职。
由打牛车上下来,来到杜雪巧和杜春坐的马车前,“我说,虎子他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没看上你家虎子,你还要强娶不成?要我说,你还不就是看上人家雪巧的染布手艺了?不然早咋没听你说过这话?”
一旁不乏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听了冷家婶子的话,很多看出这门道的人也跟着附和,都知道杜雪巧染布赚了钱,这钱到了不他们兜里,也不能就便宜了虎子一家。
“就是啊,虎子娘,你早干吗去了?还不是看人家雪巧赚了银子,你就想着媳妇骗到手,银子也就有了吧。”
“哎哟,这算盘打的真精,连儿子都用上了。”
“啧啧,平日里还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是这个理儿。”
虎子娘被说的脸上红红白白的,冷家婶子听了一会儿才笑道:“看吧,还是明白人多,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谁啊?我看还是赶紧的回家去吧,不然这老脸真就丢光了。”
虎子娘心知这时也没法再让杜雪巧答应亲事,而且她也看出杜雪巧是真心不想嫁给虎子,而不是她之前想的害羞。
可被人这么点出心事,总是尴尬的很,恨恨地瞪了冷家婶子一眼,“就是不嫁给我家虎子,也不会便宜了你家小子,谁不知你家小子是咋回事,还真当自己是个爷们了?”
一句话噎的冷家婶子没话了,虽然知道自家儿子不是,可这话又能和谁说?若是以男子的身份留在杜雪巧身边,再被人传出闲话,于杜雪巧名声也不好听,她只能忍气吞声地生受了虎子娘的气。
赶着大黄等在前面的冷啸玉听了这话,回头扫了眼恨恨的虎子娘和自家被噎的无话可说的娘,最后目光落在虎子娘身了,嘿嘿地笑,可那笑容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虎子娘不由得打个哆嗦,不敢和冷啸玉对视。
杜雪巧眉头皱在一起,她没有注意到冷啸玉投过来的目光,心里对虎子娘也恨上了。
冷啸玉是燕福生留给她的人,那就是她的人,她的人岂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再说,自从知道冷啸玉太监身份后,杜雪巧平日和他说话都要加十二分小心,就怕无意中伤了他的自尊。
好在冷啸玉为人十分彪悍,别看是刚住到村子里的外来户,平日里也没谁敢惹,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系,虎子娘绝对不会拿这话来噎冷家婶子。
杜雪巧可以忍受虎子娘和族人们对她的算计,反正今后也不会常常见面,大不了躲着就是,躲不过也可以让鼠小弟带领鼠群报复回去。
可她不能容忍虎子娘对冷啸玉的攻击,她的人,不论如何,她都是要护着的。
由打车上下来,站在虎子娘面前,“张婆子,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讲良心,当初我爹娘新丧,我和春儿受尽族人欺凌,你那时虽没有落井下石,可也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怎么看我有本事赚钱了,你家也想来讨便宜了?是不是还想要把我染布的手艺学了去,再把我扫地出门?还别说我打眼就看不上你家虎子,就冲你这人品,我就是嫁冷家哥哥,也绝不进你家这门,你今日这般算计我这个孤女,他日传扬出去,也不怕你家儿子娶不着媳妇,女儿嫁不到婆家?做人还是给自己积点阴德的好。”
说着,看也不再看脸上阴晴不定的虎子娘一眼,扶着微有些抖的冷家婶子上了车。
冷家婶子心里暗暗叫苦,杜雪巧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可不就成了她愿意嫁给冷啸玉?这要是传到主子耳朵里,啸玉这娃可就惨了哦。
杜雪巧却只当她是被虎子娘给气的,连声安慰,那神色看在别人眼中真就能了儿媳妇讨好准婆婆了。
冷啸玉心里也怪忐忑的,偷眼去看杜雪巧,虽然不敢有非分之想吧,可一想到杜雪巧为了维护他说出那样的话,忐忑之中还有点小喜悦。
眉毛一竖,手上小鞭子一甩,那些还想拉着杜雪巧问东问西的族人们都识趣地让开了路,目送着杜雪巧一行车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