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吧一别，我没有再去找谷扬。

只是偶尔会给他发信息。

从外公的医馆出来。

太阳很耀眼。

我顺手拍了一张天空的图片发给他：「给你讲个故事。」

「元帝问明帝：“长安和太阳你觉得那个远？”

明帝答曰：“日远，有人自长安来却没听过有人自太阳来，由此可知。”

元帝为明帝的聪慧感到惊异。

第二天元帝在大臣面前重问明帝这个问题。

明帝却改了回答：“长安远。”

为什么呢？

因为：“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谷扬」

「举目见日，不见你。」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

拖他下水，我有的是耐心。

今天是妈妈忌日。

我给妈妈带了一束火红的天堂鸟。

除了我和外公。

没人记得她。

所以啊，妈妈，下辈子别傻了。

女人只要过了情关，哪怕路遥风疾，也会山长水阔。

变心的男人不值得我们为之放弃生命。

从墓园出来。

路灯四起。

一直走到河边长堤下。

有人坐在台阶上喝酒。

一头黄发在路灯的照射下十分耀眼。

我拎起一罐啤酒，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各喝各的。

没有交谈。

良久，谷扬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扬扬手中的啤酒罐：「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

「每年的这一天你都会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酒。」

蝉声纷扰，他的侧脸十分落寞。

「谷扬，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我倒是真心的。

谷扬的故事，我略知一二。

八岁那年，他妈妈从国外赶回来陪他过生日。

飞机不幸失事。

他爸把失去爱妻的悲痛化作仇恨算在谷扬头上。

把他当成凶手，对他不闻不问。

他也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玩世不恭，到处闯祸。

为的是想引起他爸的注意，希望可以得到一句来自亲人的关怀吧。

他眼角因戾气而通红：「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滚。」

易拉罐在他手中变形。

我平静地拿出纸巾，擦干滴落在他手上的酒液：「不要折磨自己，妈妈知道了会难过的。」

也许是酒气上头，也许是月色太过温柔。

他身上生人勿近的盔甲逐渐分崩离析。

他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任我取下啤酒罐。

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散落在台阶上。

「如果不是我闹着要她回家陪我过生日，她就不会死。」

他仰望苍穹，声音透着浓浓的自责。

「你并不能预知那天会出意外。一个希望生日能得到家人陪伴的孩子，有什么错呢？」

也许从没听到这样的话。

他怔怔地看着我。

「你先闭上眼睛。」

他很听话，闭上了眼睛。

「生日快乐，谷扬。」

我掏出一个小小的蛋糕。

插上蜡烛。

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

我来的路上买的打折蛋糕，十二块钱一个。

眼前人漆黑的眸子随即化成银河，点点星光闪烁其中。

我知道。

鱼儿快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