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痴情不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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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元昊有些奇怪，魂不守舍，眼中盛满担忧，好像还有无奈与气恼。
“你怎么了？”
夏亦菱不解，亦有些担忧，他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好像是……无措？
元昊看她几眼，瞳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感情，好似有着浓浓的依恋，却也夹杂着淡淡的无奈与气恼。
良久，他轻轻抚触着她滑腻的脸颊，突出惊人之语：
“菱儿，你若是男儿该多好啊！”
夏亦菱愣住——
他忽地走到她身旁，紧紧抱住她，在她头顶呢喃道：
“你若是男儿，我便可以带你一起去了；可是……我又不忍你受苦，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发，数不尽的柔情蜜意，却也似有数不尽的无奈与忧虑。
夏亦菱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哎……父王要我去出使辽国，这一去，最快也要月余——我，实在不忍、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菱儿……”
他浅浅的吻着她的额头，又似深深的，好像有些生气。
夏亦菱微微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呵呵……我若是男的，你还敢要我吗？呵呵……”
被他孩子气般的话语逗乐了，夏亦菱亦搂着他娇笑。
元昊好似转眸认真考虑了下，然后狠狠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道：
“也是……”
“……哎……”
夏亦菱似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又用更细如蚊蝇的腔调喃喃说：
“……我……我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是，你是王子，这些事情……本就是应该做的……”
她咬了咬唇，不再说下去。
“……你说什么？菱儿？！”
元昊眼光倏地亮起，如同在黑暗之中猛然点亮了一颗星星，耀的四周光芒万丈，使人无处可躲……
他已起身蹲在了她身前，抬头仰视着她的眸，并且固定住了她的脸，不让她逃避躲闪。
他在意的，是她的第一句话：
“菱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啊？再说一遍！”
他潋滟的双眸此刻星光闪耀，内里却涌动着异样的波澜，夹杂着无尽的窃喜与感激，还有心动与期待，焦灼的盯向她。
夏亦菱已羞的面颊通红，烧得滚烫，眼睛却不得不看向他，良久只能抿唇细声道：
“……我……我会等你回来！”
听了这话，元昊眼中情意浓的简直要溢出来，也不再逼迫她说先前的话，径直的捧起她的脑袋，坚定地吻了下去……
被他吻得发晕，他却已二话不说抱起了她，大踏步向内室走去……
“……菱儿，菱儿！我要你！我想你……我好爱你……”
他呢喃着，激动的再也说不清楚，一切的柔情蜜意全都融化在了细碎又激狂的吻中……
两人的衣衫尽褪，她亦紧紧的环抱住他，感受着他浓烈的吻，粗重的呼吸，躁乱的心跳，炽热的温度；感受着与他心灵与身体的交融，一片迷离的动容，一片温暖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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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元昊准备妥当，夏亦菱为他披上最后的披风，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道：
“菱儿！我还是……有些担心。”
他的眼中除了浓浓爱意与不舍，仍有着淡淡的慌乱与不安。
毕竟那些过往，是他们共同有过的疼痛；况且，如今，龙昭云还在她身边，而他却不能……那是一种幸福到极致的无措的惶然，他仍旧是没有完全的自信。
夏亦菱有些生气，沉了脸色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元昊轻叹一声，握紧她的双手道：
“我相信你，菱儿，相信你……”
紧接着，他捋起了腰间的白玉龙佩，看看它，又看看夏亦菱道：
“龙佩在这里，一月后，我便带着它回来找凤佩！凤佩……一定也会等着它的……龙佩会一直想着凤佩——菱儿，你会想我吗？”
看着他眸中的星星点点，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语，还有那浓浓的期盼，夏亦菱感动的同时，心中亦一阵惊惶——凤佩！
凤佩，早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
她尽力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为怕他要求她拿出凤佩与他对质，赶紧伸手揽了他的脖颈，在他颊上轻轻一吻道：
“快走吧，伯文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呢！而且……我也会时时想着你，等着你快些回来……”
她脸上的羞怯让元昊的喜悦几乎要蔓延至整个世界，他紧紧的盯了她一会儿，猛地紧抱住她毅然的吻上了她的唇，良久后才放开——
“菱儿！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去，再不看她一眼……因为太过害怕，害怕自己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那般的喜悦和感情……
他走了，夏亦菱松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有一点点难受。
哎……这是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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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激动，心一直在跳，跳得几乎疼痛了……
他看到了她！她的背影……
心脏有一处地方变得柔软，却又变得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容易受伤和疼痛……
她的身影渐渐清晰，迎着草原上绵绵的风，不可救药的侵入了他的眼睛，牢牢地纂刻进了他的心灵……
她穿着一袭淡青长裙，碧色的裙带连同着几缕发丝在风中微扬，依旧是他熟悉的摄魄的美，可是今日却……
菱儿为什么不回头？从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已经看出她晓得自己的靠近，可她却……仍旧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一刻的她与自己有种可怕的遥远？那种距离……让他的心……竟似要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生疼的窒息——
不！
他怕这种感觉，他害怕！恐惧却也似衍生出了些许绝望的力量，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坚定的、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她Ｃ紧好紧……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觉得温暖；呼吸着她的馨香，他觉得安全；圈紧了她，摩挲着她的发丝，感受着她的体温，他觉得心碎掉了，蒸发了，一切都不需要了……
他有多么多么的爱她啊！他的菱儿，他的菱儿……
可怀中的人的颤抖却似更强烈了，强烈到他觉察出她正在痛苦的推搡着他，推离着他；强烈到他害怕，害怕得亦颤抖着放开了她，惊骇的看着她正缓缓转过来的带泪的脸庞……
“……昭云……”
她的声音似是从天上飘来，可那其中夹杂的颤抖却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多的让他害怕，害怕的几乎不敢面对……
她想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给他，可却力不从心，笑到一半，便被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涨热扭曲了去，变成了微微抽搐的悲苦……
可她还是看到了他的笑容。即使眼中有着明晃的波光，即使有着太多的感伤，他的唇角仍旧挂着温柔的笑，因为他见到了她；只要见到她，他就会笑……
面对如此的他，面对如此的景况，她几乎就要忘记了今日来此的初衷，忘记了答应谧罗的话——
她要对他说清楚！她要他……忘了她！
“……菱儿？”
看出她的痛苦，看出她的不安与慌乱，看着她满眼有话说不出的泪水，他亦慌乱了，慌乱到害怕，夹杂着满满疼痛的害怕……
良久，似乎听到了她在心中无奈长叹的声音，她终于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终于下定了某样决心：
“昭……昭云，我——”
他突的猛然将她抱住，那发颤的手指抓得她的肩膀都要有伤痕了，却依然死死的，仿似要把她揉进骨髓般的深深拥抱着，阻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菱……儿！”
他的呼吸有些急喘，也许是抱的她太用力了，也许是有些东西，让他太无力与害怕了……
但他仍旧是闭了眼睛，坚定又决然的在她肩头大声道：
“我爱你！菱儿，我爱你！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没有能力救出你，我……是我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是我的错，我的错……原谅我，原谅我好吗？我们还像从前一样，还像从前一样……”
他无助的泪水夹杂着声声颤抖滴落进她的肩胛，浸湿了整片的衣襟，亦将她的心浸泡进了悲苦疼痛的海洋……
她不能动，再也不忍推开他；只有任他抱着，双目无助又凄绝的望向了头顶的天空……
天正蓝啊！云正白啊！可是心……为何这样痛？
痛不欲生……
“……不可以了……”
她缓缓地说着，仿似没有了表情，没有了喜乐，一颗心只剩下空旷……
她感受到了他全身的颤抖与绝望的战栗，还有那深深的抗拒，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不可以了，昭云……一切都不能回到从前了，不能了……”
仰望着天空，泪水顺着脸颊，直流到了他的肩上，浸湿了背脊，浸痛了一颗心……
“……不，不！不会的！”
龙昭云嘶哑的反抗，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紧紧的箍住她的肩膀，迫她看向自己那般沉痛骇怕的眼睛——
“只要我们愿意，一切都会回来的！”
他向她保证，坚定地无奈的慌乱的保证。
“菱儿，我们可以的，不是吗？菱儿……”
这是祈求，悲哀的、脆弱的、无助的祈求……
夏亦菱终于完全推开了他的手。绝望的，泪眼迷离的，痛彻心扉的……
两人都似没有了力气，没有了力气反抗任何事——因为，心太痛，太痛了……
“……昭云，你，忘了我吧！”
她咬咬牙，从齿缝间抽抖着溢出这几个字。
仿佛轰然间一个炸雷，劈在了他的心口上，疼的发颤，疼得不知所措……
看他几乎站立不稳，看他绝望的惨痛到死的目光，看他疑惑不解的泪水，夏亦菱抽搐着唇咬紧牙关，嘶声道：
“忘了我！我不值得你爱！昭云……这样的夏亦菱已不是你爱的菱儿了！她配不上你，她不值得你爱！”
她嘶喊着，喊完了，也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给用干用尽了，只有仰望着寂寥的天空，虚脱的滑坐下来，任沉痛的泪淌满脸颊……
龙昭云亦跪坐了下来，凄楚的面容似乎摇摇欲坠，却仍是颤抖着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痕，幽幽地道：
“不值得？菱儿，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菱儿，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夏亦菱背过头去大声的啜泣着，痛苦的几欲死去——她不敢看他的面容，不敢啊！她害怕他的无助与绝望，他的伤痛与脆弱；更害怕自己因此会难以忍受的动摇，害怕好不容易才铸造累积下来的坚定被轰然摧毁啊！
她还背负着两个人的期望与众多的责任，她不可以！
“我不值得！昭云，我不值得！我不是个好女孩，谧罗才是。她爱你，很爱你，你……应该试着接受她，这样……你，你们才能幸福……”
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怎样说出了这样的话，是她逼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内心却一片空洞，空洞到疼，生疼生疼……
龙昭云仿似不认识她了，悲戚的眼中投出了绝望的怔愣——这是菱儿吗？这是他爱着的菱儿吗？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夏亦菱的眼泪已无处再流，可还是硬下心肠：
“……昭……云，我……已经是元昊的妻子了，再也不能改变什么了……我们……不可能了！你……忘了我，忘了我吧！”
她嘶喊着，终于背过身去，放声痛哭起来。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受不住了……
身后的龙昭云好似良久才站起身来，飘渺的声音顺着风，传入了她的耳中……
“……菱儿，忘了吗？我们曾经有过的……誓言……一切……都忘了吗？”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能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已经侵进骨髓的烙印——他不相信！
那一刻夏亦菱感到身体好冷，无助的又要跌倒，冰凉的泪如雨点般洒落一地——她……又要晕厥了吧！可却没有，她硬硬的转回头，无论如何收不回眼中泪水，亦挤不出笑容，那就不用了吧！可还是要说！对他一字一句说道：
“昭云，我已经忘了，我不再爱你了，是我背叛了你！是我的错！你……恨我吧！”
让他恨她吧！让她深深的伤害他吧！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死心，才会放下她吧！
龙昭云如遭雷击，那一刻心中绞痛，痛至五脏六腑，痛到四肢百骸，痛到极致，却似没有知觉了……
“……菱儿……不爱我了……”
他喃喃着，仿似在求证着什么，亦像是在对自己说服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凄楚，迷茫，无助，悲凉……
夏亦菱再看不下去，悲戚的哭喊一声，转身大步的跑开，毅然上马，逃也似的决绝离去……
“昭云，答应我，不要再为我难过！我想要你幸福，我真的想要你幸福啊！”
风干过的泪，粘粘地印在脸上，新淌出的泪，冲刷着原本润湿的痕迹；一行行，一重重，痛苦复痛苦，痛苦更痛，苦更苦……
……
望着马上那碧色的身影越来越远，龙昭云颓然倒下，惨白的唇边不知何时已血迹斑斑，红的糁人，红的让人心疼……他只喃喃着道：
“……菱儿，你忘了吗？真的忘了吗？我们的誓言，我没有忘，你却忘了……”
“……你……爱上他了吗？不再爱我了……爱上他了吗？”
“……告诉我……如果你爱上了他，我才会……放手……”
他的手垂落了下去，再也抓不到她的衣角，眼前，也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不知何时谧罗从一旁冲了过来，抱住他倒下的身躯，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云大哥！云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傻？菱姐姐不要你，谧罗要你啊！你为何要如此伤心？为何呀！这么重的伤……呜呜……云大哥——”
泪眼凄迷中她痛楚的帮他擦试着唇角的血痕，抬眼望向前方，夏亦菱的身影真的看不见了……
菱姐姐，没有看到这一幕……
好心痛，好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