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坐回椅子上,端起果汁:“失恋又找不到下家的人,睡不着有什么好奇怪的。”
“睡不着的话,把牛奶加热到40度到50度之间喝下去,或者洗个温度不要太高的澡,水温在38度左右就行,刺激一下副交感神经就能放松,会比较容易进入睡眠。”他凑近来,端详着我的脸。
“你能说中文么?”他的温润潮湿的呼吸散布在我的脸颊,惹得我居然有些心跳不受控制,于是即使非常明显的不淡定,我还是大幅度的后仰,贴紧椅背,调整呼吸平复心跳。
“你需要的是LOHAS,你要找到一种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生活方式才行,不然你的情绪永远就是恶性循环。”
“嘁,你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心理专家,少装专业了。”我摆出完全不认同的姿态,“我只缺少男朋友,你又不愿意献身。”
“其实你不过是需要一个依赖,至于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我,或者是不是周玮,一点都不重要。”
“但是他敲出现了,他成为了那个他,所以他很重要。”我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听你的话不找他不见他,可是我还是很难过,你知道的吧?”
“这是个需要严肃思考的问题。”谢昕涛这次没有挣脱,而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没有什么力道,但有着明确的温暖和安定感。
“那就慢慢思考嘛,慢慢思考的话肯定要思考到明天吧?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算嘛,耶。”
他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和他遇见之后,逐渐的相处,增加见面的时间,虽然季节从炎热转换为寒冷,但其实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可是他给予我的,无形中增长的信任和依赖,像是已经彼此陪伴着走过很多年。
从最初的无视,到我态度恶劣的作弄调戏甚至挑衅,直到现在无论如何都感觉有一些羁绊,还有着与别人即使肌肤相亲也无法达到的亲近感。但坦白说,这种感觉对我而言无比奇异,虽然是带着笃定的踏实,却因为太过于陌生,而总觉得有无法言说的心慌。
我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叠印在他的手心。
没有松开我的手,他慢慢靠近。
我放任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想控制,轻轻闭上了眼睛。
只是以为会发生在唇上的亲吻并没有降临,只感觉眉心有温润的,若有似无的触感。
睁开眼,他近在咫尺的表情里,我能读懂,虽然很温柔,但是没有情欲。
心跳平缓下来的感觉,原来会带着寂寞。
我松开了与他交握的手,恢复了惯常的自然态度:“记不记得我说过,人永远是哪次不经意说了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如果一个礼拜后我没有出现骚扰你,记得在心里跟我说Goodbye,一定要充满爱情的说哦。”
他在座椅上坐端正,问:“你又玩什么?”
“去厦门旅行,学校接了一个竞赛,教室要腾出来用三天,加上周末周日,有五天假呢。”
“和家里人?”
我没有太费脑细胞就脱口而出:“当然啊,你不知道我爸妈有多疼我……”
话一说出口我才想起来,眼前这只人对我人生有多七零八落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感觉到他充满不认同感的目光,我吐吐舌头,习惯性说谎这种根深蒂固,而且对我来说无比必要的存在,我可不打算为了一个谢昕涛就抛弃它,于是转换了话题:“听说那边有个庙非常灵的哦,要我替你拜一拜么?”
“你哪来的钱?”
无可救药的现实主义者最讨厌了,更何况这个现实主义者还知道我当然不可能和家人同行,但是呢,我总不能让他知道钱是找周玮要的,算是分手前最后的条件吧?
倒不是怕他吃醋——会不会吃醋都是未知数,重点是一关联到他家师兄,谢昕涛这人就绝对有唐僧的潜质,要烦死人的。
我施展出多年游走于信口开河之中的功力,笑容里满是诚恳:“我有亲戚在那里,虽然只是表亲啦,反正就是邀请我和我妈去玩,厦门啊,多难得,我还没看过海呢。而且我要去祈愿,我要转运。”
“祈愿?你还有信仰?”
“拜一拜又不吃亏。说不定那里的神仙一看,发现原来我如此娇俏可人可爱无敌,就扔下大把的钱在我面前,或者赐给我桃花不断质量不低,还有让我……”
“神仙要烦你的。”
“谢昕涛你别把打击我当作你人生的必要部分不然我跟你拼了我跟你说!”
“去旅游就去吧,激动什么。”他总算是被我糊弄过去了,似乎认同地点了点头,“一个人出门,注意安全。”
“哪,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想我哦,就算做梦的时候也要记得哦!”压迫感十足地瞪着他,我再补上一句,“让我知道你勾搭上别人,你就死定了。”
寺庙、签文、平安符。
无敌海景、好吃的凉面、溢满海洋气息的空气。
周玮曾经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去厦门,海边是个求婚的好地方。
原本两个人的未来,变成一个人的旅程。
但即使心里有一些还没有理清的牵绊,也并没有最初以为一定会出现的疲倦感存在。
虽然不过是走马观花,也许转身就会在记忆里逐渐淡去的风景,无论如何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我和周玮没有开始的仪式,转换成了此刻我一个人进行的告别的仪式,也是一种浪漫。
风从巴士敞开的车窗里肆无忌惮地灌进来,谢昕涛要是看见此刻被风把头发吹得散乱的我,说不定还会颇为满意这种所谓的“自然”状态。
我抬起头,天空褪色的蓝里渗透着白色的云,阳光灿烂到像是仍然在夏天的梦里一样。巴士沿着海岸线行驶,窗外铺展开的天空和海,像是经过色泽处理一般的电影画面一样,湛蓝到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