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彼岸花(六)

小楼上

偌瑶正独自站在窗口,幽幽的望着阴霾的夜空。此刻的夜空,乌云闭月,没有月光,不再清澈,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幽暗中,甚至透着一辉死气。而她的性子,只是一天,似乎也一下变了不少,像这季节般萧瑟,寡言少语。

望着这样的的天空整整一天了,早上忽如起来的变动,她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应该也算是意料之内。看着路上惊慌的村民,看着张牙舞爪的僵尸,看着越积越重的死气,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恐惧,甚至不曾想到和村民们一起躲避。

而偌瑶没觉察到,这一天,楼下尽管混乱不堪,然而,小楼上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出奇的平静,没有一只僵尸靠近,甚至,连死气也无法靠近。

今天,小楼上,她看到了着急疏散村民的宋子隆,看到了急急帮着宋子隆的阿海,同样也看到了一路气急败坏的跑过的阿初,然而,唯独没有看到的,是那个令自己一往情深,却伤心欲绝的人。

然而,想到又如何。她黯然的低下了头,恨他吗?不恨。不过,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相见不如不见啊。一丝灰蒙蒙的冰冷的味道顺着喉咙直透到心里去,心那块地方也就变得同样灰蒙蒙,冰冷的难受。

然而,仍不住再次抬头,这样的情况,他却功力尽失,他,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就算他功力尽失,他还是毛小方,而且,还有阿海阿初啊。

但是,他真的还好吗?

为什么,你伤我这么深,此时,想到你的安慰,我仍是这么牵肠挂肚,始终不能放下?

“毛小方”泪水滑落,肆意的流着,放肆的泪水中是那深不见底的悲痛……。

“咚咚,”这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偌瑶,你在吗,是我和阿秀啊。”舒宁和阿秀来了。

楼上

“偌瑶,你真的一直待在这,你没事吧?”见到安然无恙的偌瑶,阿秀他们不禁都松了口气。

偌瑶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么混乱的时候,你们,怎么来了。”看到她们,下意识的,偌瑶想问的是,你们师父没事吧,你们怎么不留住伏羲堂帮忙。然而,她微微咬了一下嘴唇,最终,没有说出来。

看到偌雅的样子,舒宁和阿秀自然可以猜到她心中的担忧,“偌瑶,其实是师父让我们来看看你的。”

“……”心中不着痕迹的一颤,下一刻,偌瑶坐下替阿秀她们倒茶,“替我谢谢你们师父,我,很好。”

偌瑶淡淡的神情让舒宁她们有些着急。阿秀急急的说道,“可是,师父不好,他受伤了。”

“嘭”偌瑶的手一下不稳,手中的杯子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倏然抬头,“受伤,他怎么了,怎么会受伤?”这一刻,她原本想埋藏的一切此刻无处可藏,她想逃避的一切此刻无处遁逃。只是几条急湍的溪流,却让偌瑶以为可以坚不可摧的大坝轰然决堤。

“为了对付李偌琼,师父布了封天仪,所以伤上加伤。”阿秀说道。

“伤上加伤?”偌瑶整个人都一震,喃喃的重复了最后的几个字,“那,现在怎么办?我,我,我”要去看他吗,可是,他,会愿意见到我吗?

“偌瑶,你要不要跟我们回伏羲堂,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而且,我想,师父他一定也想看到你。”舒宁试探的问道。

“……”偌瑶的心微微一颤,他真的愿意看到我吗?

正在这时,“偌瑶在这很安全,不需要你们担心,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帮毛小方恢复功力。”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谁?”三人大惊。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待他转过身来,所有人更是一惊。

“徐峰,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阿秀大惊,立即拦在了偌瑶和舒宁面前。

“表哥”偌瑶同样一惊,但她感觉得到,徐峰并有恶意,“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外面,你没发现而已。”徐峰淡淡的说道。

舒宁一皱眉头,“你想干什么,你已经害得偌瑶被师父误会,现在还缠着她不放。”

“一直?”偌瑶一惊,忽然明白,今天为什么唯独自己的小楼风平浪静,难道,就是因为徐峰?“表哥,谢谢你。”

“偌瑶,你谢他做什么,他和李偌琼狼狈为奸,要不是他们,甘田镇怎么会弄成这样。”阿秀不客气的说道。

偌瑶一怔,是啊,他们,到底还是在作恶,“表哥,很感激你对我的保护,我不知道你和偌琼为什么要对付甘田镇,但是,村民们是无辜的,你们收手吧。”

“收手?”徐峰自嘲的笑笑,“如果我告诉你们,今天的事,我根本没有参与,而我,想要帮你们,”他抬头扫了眼前的三人一眼,“你们信吗?”

“你没有参与?”偌瑶舒宁她们有些难以置信的对视了一眼,“还要帮我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

“因为,我也同样只是李偌琼手中的一颗棋子,我有今日,也全拜这个女人所赐,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徐峰说的轻描淡写,却带着几分自嘲。

“……”舒宁和阿秀一震,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而偌瑶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表哥会变成僵尸,全是因为吃了人参果……”她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详细的告诉了舒宁和阿秀。

“因为这样,所以你要对付李偌琼?”听完了事情始末,阿秀看着徐峰问道。

“不错,”徐峰点点头,“因为我没有能力单独对付她,所以,只能倚靠你们。”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僵尸,还害了这么多人,就算你帮了我们,师父也未必会放弃收服你的。这样你还是愿意帮我们。”舒宁对徐峰要帮忙仍是持怀疑态度。

“你有没有听过,难为知己难为敌这句话。”徐峰轻轻一笑,“况且,死对我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所以,如果可以恢复毛小方的功力,对我,肯定是好事。”

“表哥,你有办法帮小方恢复功力?”听到这,偌瑶一震,哪还有心思管他是真是假,现在,任何的可能都要试试。

“我没有办法,”徐峰微微扬了扬眉,走到了烛台边。“可现在,唯一有办法让毛小方恢复功力的,恐怕只有酉忘姥姥了。”

酉忘姥姥?

“那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酉忘姥姥呢?”舒宁也勉强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

“在酉忘台”不等徐峰回答,偌瑶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涟漪,怎么会想到,曾经替毛小方翻查整理典籍,居然在这一刻派上用场,难道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酉忘台?”阿秀微微一惊,“那该怎么去?”她心急的问道。

徐峰的心沉了沉,手指轻柔地捻了一下烛花,“酉忘台的入口,在樱花坞附近。”

偌瑶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该怎么去?”

烛光一晃,徐峰的嘴角猛地一颤:“偌瑶,那里,你不能去!”

“为什么?”低缓的声音竟然透出异常坚定的语气来。

“那是专属于妖魔共存的地方,凡人怎么能去?况且,”下意识的,徐峰顿了顿,“去了,你将在那里遇到你的劫。”

“什么劫?”偌瑶的声音纹丝不动。

“这个”徐峰脸上的线条拉得笔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眼里闪着昏昏烛光,那个酉忘姥姥……

“如果可以帮他恢复功力,这一趟,我是去定了。”见徐峰似乎闪烁其词,偌瑶也不想追问,劫又如何,灾又怎样,如果可以帮到他,这一切还重要吗?心中,却有难以言语的凄凉,现在,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了。

“偌瑶,徐峰说的对,你不能一个人去,我们陪你去。”舒宁和阿秀连忙说道。

“舒宁,阿秀,不用了,现在你们师父功力尽失,偌琼又随时会来,你们留下来,伏羲堂需要你们帮忙。”偌瑶淡淡的阻止,阿秀懂道术,有她们同行,路上的确会安全很多,可是,如果是妖魅聚集地,犯不着让她们配自己一起冒险。

“这”舒宁和阿秀显得有些为难,的确,伏羲堂现在安危难测,而且,也不知道这个徐峰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信,万一,他的目的只是将大家引开,那么,真的,不能随便离开。

“偌瑶,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阿秀不安的说道,她从腰间拿出一张符,“这张符也许会有用,可以让你看到你本来看不到的东西。”

徐峰看出偌瑶的想法,看着一脸平静的她,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也劝不了她了。徐峰沉下了眼帘,脸上异常沉默。“偌瑶,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李偌琼的。”

“谢谢!”偌瑶的声音一片淡然。

而伏羲堂内

当阿秀和舒宁回来时,并没有将徐峰的事告诉毛小方,她们告诉毛小方偌瑶仍在小楼,并没有事,这是偌瑶要求的。

毛小方见此,也微微松了口气,现在,能做的只是让阿海他们守住封天仪。

而根据徐峰的指示,直到第三天,偌瑶才独自来到叫樱花坞的地方,这里的周围除了樱花还是樱花。抬头往上看,樱花树一棵接着一棵,樱花如云霞般大片大片地盛开,遮住了天,天都快要不见。

天地间似乎除了粉色就没了其他。难怪会叫樱花坞。

这么高的樱花树?她觉得有些不对,第一次感到这些花木的妖异。

走得天都黑了。

樱花在黑暗中开得更艳了些,红红的要滴出血似的。

她隐隐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微微的,她感到一直藏在袖中的符纸动了动。

她拿出了阿秀给的符纸,下意识的,她摘来一瓣樱花包在符纸里面,托在掌心中。突然,纸符中射出一道紫光,花海中陡然出现了一条河,一只船舶在那里。

怎么忽然会出现船呢?虽有些骇然,但偌瑶仍登上了船。

船无声划过水面。水面如一面黑镜,船划过时,竟然一波涟漪也没有,像是在空中滑行,根本不碰到水面。

“是个凡人啊”不知从哪出来的声音。

那只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偌瑶的心却猛地一颤。

为什么的声音这么怪异,很明显,不是人类的声音。

手中的符纸仍然紫光四散,却弱了许多。

怎么了?阿秀不是说能看到本来看不到的东西的吗?可是,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偌瑶有些惊恐的想着。

突然,水中那些樱花的影子都飘了上来,虚虚浮浮的,如鬼魅般聚拢到她的颈子边。

“是人类,还是个美丽的姑娘,我们真是幸运呢。”声音继续渐渐响起,空灵的不禁让人悚然。

偌瑶已经感到难忍的窒息,几乎在一霎那就要昏厥过去。她颈子上,樱花影层层叠叠。血红得妖艳,透明得诡异。

“救,救命,救我,小方”她本能的、无声的说道,然而就在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在一阵寒意中醒过来,偌瑶睁开眼,不再是那片樱花中,是一间木屋,屋里有个身影背着灯光慢慢转过来。

那是个身段优美,黑发白衣的女子,清柔的面颊上似乎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你醒了?”女子的声音甚是温和。

偌瑶一惊,“你是谁?”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找我?”女子淡淡的说道。

“啊,酉忘姥姥?”偌瑶一惊,怎么也料想不到被称为姥姥的竟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面相温和,一点都不像山精妖怪,甚至,她还知道自己要找她。

“不用惊奇,只要进入我酉忘台,我就可以感知道你想什么?”酉忘姥姥说道。

“那么,求姥姥帮帮我?”见是如此,偌瑶便直接的说道,几乎是将最後一点微末的希望全盘托付了。说完,盈盈含泪,连忙上前屈身行礼。

“人类的礼数,在此可免则免吧。”酉忘姥姥淡淡一笑起来,挥手示意偌瑶坐下。

酉忘姥姥望着这个眉目秀美却隐匿着深深疲倦的女子,缓缓说道:“你朋友功力尽失是因为有人在他的寄石藏魂牌上下了咒,其实,你朋友可以保得了性命已经很幸运了,如果还想恢复功力,那是……绝无可能的……”

酉忘姥姥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极缓,但又字字清晰。

“难道,难道真的连您都无能为力吗……”几乎有些绝望的偌瑶下意识的紧紧拽住了酉忘姥姥的衣摆,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道,“不,姥姥,求求您,我朋友告诉我,您有办法的,求求你,帮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告诉你没办法,你还这么多话……”一瞬间,酉忘姥姥有些不耐烦的想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可是话一到嘴边却瞬间被什麽东西凝结了。

她看到了偌瑶的眼神,那眼神如孤寂飘零的秋叶,深深烙刻着无助和哀伤。

多么熟悉的眼神啊,和当年那个傻傻的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相似啊。

当年,自己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了一切,但是,到头来等到的却是那人新欢再娶。

在他们新婚之夜,她杀了他们。从此,步入酉忘台。

下意识的,她动容了。人生最苦是情痴啊。

她细腻的手缓缓挑起偌瑶的下巴,“那个人,在你心里,很重要对不对?”

偌瑶微微一怔,含泪缓缓点头。

“比你的生命还重要?”酉忘姥姥又问。

偌瑶又点头,美丽而凄苦的神色看得人心碎。

“那,你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回他的功力?”酉忘姥姥转过身去,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冰冷。

偌瑶大震,没想到,代价会是?走到今天,和他难道真的就注定生死难两存吗?

是冥冥中早已种因、结果?

还是,这,就是自己应有的宿命?

那上苍,也未免太过残酷。

“……这么说,有,有办法?”她呆了片刻,心蓦然平静。

酉忘姥姥转过身来,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此刻除了那双重燃希望的眼睛,全身上下已经憔悴入骨了。真的,还有这么傻的女人存在?

只见偌瑶毅然朝自己点了点头,如飞蛾扑火般的绝决。

酉忘姥姥微微一怔,“你不后悔?”

偌瑶低首,默然不语。她的目光像第一缕春风拂过溪水,时而泛起粼粼波光,一瞬,又暗了下去,只留下微弱的灯火在她的眼眸里闪跃跳动。

许久,她抬起头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和安详,决然说道:“只要你愿意帮我,任何代价,无怨,无悔……”

人生最苦是情痴,是吗?

夜雾茫茫,无法望清前途。

偌瑶跟着酉忘姥姥,一路无语,急步而行,前路,似乎茫茫无尽头。

忽然,一层层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稍稍有眩晕的感觉。仿佛突然闯入了什么屏障一样,眼前猛的一亮。

骤亮的光线,令得偌瑶不自觉的闭上眼睛。

而等她再睁开眼时,不禁怔住。

映入眼帘的。是那妖异浓艳得仿如血色的花,漫地铺开,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荼。

而沿着花道往前,一条莹白的河流横在眼前,河水静止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如此。

这是什么地方?一切都如此的邪魅。

“姥姥?”偌瑶一惊,不解的望着身边的酉忘姥姥。

“这里就是忘川河,里面积满了世间痴情人的眼泪,喝下这水便可忘却前尘往事,一切爱恨情仇。”酉忘姥姥淡淡的说道,清绝的姿态中,却带着一丝苍凉。

随即,她轻轻折下脚边一枝花,递给偌瑶,“这叫彼岸花,只开在忘川河边,花叶永生不相见,相念,却相失,这是悲伤绝望的花。”

偌瑶微微一怔,不是要帮小方恢复功力吗?为什么要来这里,还有,这条忘川河,这些彼岸花,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要我帮那个人恢复功力,你不需要以性命为代价,”酉忘姥姥看出了偌瑶的疑惑和不解,漫不经心的说道,“但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这?”偌瑶仍是不解。

“知道我为什么会叫酉忘姥姥吗?”看着偌瑶,酉忘姥姥淡淡的说道。

偌瑶摇摇头。

“因为”酉忘姥姥顿了顿,扬起了嘴角,“忘却前尘,是为酉忘,要我酉忘姥姥出手,你就必须用记忆做交换,喝下忘川之水,吃下彼岸之花,将你的记忆永远封印。”

“封印记忆?”偌瑶大惊,怎么也想不到交换条件竟是这样。

“不错,这样一来,那个人恢复功力之时,也就是你失忆之时。这样,你同样也会将那个对你重要到不惜冒险来这的人忘去忘记,从此风过了无痕。”酉忘姥姥说的云淡风轻。

然而,偌瑶却本能的后退一步。

忘却前尘,忘了他?

为什么,会是这样?

忘了他?我如何忘?怎么忘?怎能忘?他的波澜不惊,他的举手投足,便是入了轮回,也只求,莫给我喝那碗洗却前尘的忘魂汤。

人说相思苦,最苦是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我说不是,今宵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天上的牛郎织女,彼此间横桓天河,阻隔云汉,不也有七夕鹊桥多情相渡吗?但得两心如一,便是天上地府,总也有那相会之期吧?

真正苦的……是我和他情意未变,我却要忘却往事,这叫我情何以堪啊?

可是,忘却前尘,他,不同样已经忘却往事?

这段日子来,其实,哪还有什么情意未变啊,只是我还在独自执着啊。

忘了,不早就已经忘了。

那么,既然如此,我,忘吧,忘就忘了吧。

“你,要我怎么做?”深吸了一口气,偌瑶平静的说道。

酉忘姥姥点点头,手指一处,“看到那块青石了没有?”

偌瑶点点头。

“这叫三生石,记载了每个人的前生今世。”酉忘姥姥缓缓的说道,“你吃下这朵彼岸花,让彼岸花融入你的血液,然后,在三生石上用你的血写下那个人的名字。”

“名字?”偌瑶一怔。

“是的,”酉忘姥姥点点头,“等那个人恢复功力的时候,你体内彼岸花之毒就会发作,那时,你的记忆就会被封印在三生石中,”

酉忘姥姥说得很慢,潜意识中,似乎是想给这个女人足够的时间反悔。然而,始终等不到她拒绝,“你真的不后悔?”最后的机会。

偌瑶淡淡的一笑,后悔?从来没有过。

人生最苦是情痴,是吗?

不,真正苦的……是我和他情意未变,他却忘却前尘,叫我情何以堪啊?

既然这样,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你有你想做的事,那我何不用这无用的记忆换回你一生的执着。

决然的笑容,可以帮他,决不后悔。

咬破手指,在那青石上写下毛小方的名字:毛小方。

狠狠的用力,要让那指间的痛楚留在记忆深处里,希望未知的以后,即使记忆全无,但是,此刻的痛楚,永不再忘。

血字隐入石中,无痕无迹。

就在这一刻,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风过处,衣袂翩然。

小方……

忍不住伸手想轻抚上那熟悉的脸。

唔,小方!

然而,眼前的人忽然不见了,而这个名字突然像利剑一样贯胸而过。

而一瞬间,那如血浸染的彼岸花忽然变成了莹白色。

“小方!”茫然间,她心中钝痛的无法呼吸,胸口一阵翻涌,一张口,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花上,瞬间染成了血红。

彼岸花的颜色蔓延开来,不再苍白,极淡的粉红映上她们的脸颊,逐渐、逐渐,吞没了两个人的背影…

那一瞬间,偌瑶凄然仰起头来,一瓣彼岸之花飘落在她的脸上,沾上了,再没掉下来。

也罢,三生石前,我盼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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