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封印(三)

目送林偌雅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原博雅奇怪的问道,“晴明,偌雅真的没事吗?”

“啊”安倍晴明淡淡的笑笑,“没事。你呢,找我喝酒吗?”

“嗯”原博雅点点头,和安倍晴明对坐在外廊上从不会变的位置上,然而,表情却是明显的沮丧。

“怎么了,该不会是去相亲被人家踢出去吧。”看到一脸不开心的原博雅,安倍晴明挑挑眉戏虐的说道。

“呃”原博雅一愣,不满的抓起了酒杯。

和平常一样,本想找晴明来诉苦,却又是被取笑到耳根脖子红成一片,然而又找不到地缝钻,现在只能一脸严肃地呵斥道:“晴明!”却又被更大的笑声盖过。

想到这里,安倍晴明微低下头,不禁笑起来。每次博雅越是生气,他就笑得越开心,其中固然有天性爱调侃的缘故,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喜欢看这家夥生气的样子吧,尤其是那句故装凶恶却又毫无杀伤力的“晴明!”。不过原博雅大该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否则也不会明知道会被捉弄,每次还乐滋滋提着香鱼美酒送上门来了。

然而,想到体内的封印,安倍晴明不着痕迹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抿了一小口酒,抬头望向澄蓝的天空。

“晴明,母亲不会再逼我去相亲了。”过了一会儿,原博雅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告诉母亲我爱上了水绘小姐后,她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下去了。”

“哦”安倍晴明手中的清酒微微范有涟漪,看来,事情已经被决定下来了。

“晴明,你说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水绘小姐啊?”原博雅不安的说道,想想又立即自我否决,“不会,不会,母亲没见过水绘,怎么会不喜欢呢?”

看着不断喃喃自语的好友,安倍晴明一贯带着笑容的脸不禁也带上了深深的无奈。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阴阳师,无所不能的晴明的咒,你可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又笑了起来。

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孔。能看见的部分只有修长优雅的眉,狭长的双目中泛起之波光让人念起冬雪下的月色。

半晌之后,原博雅仍在自言自语,安倍晴明手中的折扇缓缓收拢,双目也渐渐合起,如夜晚才开放的悬崖峭壁的孤独之花。

而这时,原本晴朗的天却渐渐阴沉了下来,安倍晴明不语地望着灰黑的天,晦涩的风拂动了他的衣袖。

好似暴风雨前的征兆,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的寒意,风一般缭绕在指间。

无尽的黑夜,压抑得让人几乎感到了绝望,烛火微弱的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外廊上,安倍晴明疲倦地闭起眼睛,本身却没有一丝睡意。

白天,偌雅跳的是樱之舞。樱之舞,只有被精灵复体的人才会。能突破安倍晴明所设的结界,这样的精灵……

体内的白狐之力不断倾泄,看来,更多的麻烦即将来临了。

思绪在不知道的哪里飘动着,过往的、现在的、甜蜜的或是悲伤的一些什么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断浮现上来,又迅速向后退去,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真的什么也不剩下倒也好些,可是,思来想去空荡荡的心中慢慢地渗进了清晰的痛楚。

他在那里一动未动,却又好像被放逐到很远的地方,再不睁开眼,怕就回不来了。

即使躲避的了此刻又如何?

世人眼中洞悉天机的阴阳师,也会因为这份力量失去太多。喜怒悲乐,提前预知便都无从表现。

微风轻拂

落了是粉色

忧伤的落是樱雨如飞

树下静默的守侯

等待着夜幕笼罩的晴空下

飞舞流萤

擎灯照亮花丛

惟有伊人在话花中静默

轻轻的推开林偌雅房间的纸门

房间里窗幔深垂,浅淡的月光照不进来,屋内流淌着的只是无声的寂静。

悄无声息的坐在床榻边上,林偌雅在黑暗中闭目合眼,身子向里面微侧去,也许是因为四周浅色幔帐反映的关系,她小巧的耳朵和纤细的颈脖显得不同以往的白,那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冰凉凉的。她的呼吸声听来也并不均匀,有着莫名的沉重。

手压在了胸口上吗?安倍晴明凑近身子把那只搁在胸口的手轻轻的移开,将滑下的被子重新拉上来盖到她身上。

这时他看到了她深蹙的眉头。她阖起双眼的脸上,表情如夜色本身那么宁静。只是两道淡淡的眉轻轻纠缠在一起,竟仿佛有化不开的不安紧锁其中。

偌雅在睡梦中忧虑着什么吗,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安倍晴明把手悄然抚在她拧起的眉心间,心里猛然念起了那个所在。她总是伴随在自己左右,俨然已成为整个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如果到了那天,自己和她都可以承受吗?

手指从眉心开始缓缓地抚过她的额头、然后是眼帘、鼻子乃至半边脸颊,最后停留在那小小的轻盈的嘴上。动作是异乎寻常的轻柔,深恐惊醒了安然沉睡的人。

他坐在黑暗中,良久不动。

听凭着夜风穿越低垂的竹帘吹拂到自己身上,万籁俱寂里也是一片寒冷彻骨。此刻,他心中的感触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悲凉更合适些。

“安倍晴明,你体内的白狐之气快封不住了吧,呵呵,从这一刻开始,我会一直看着你……怎样在这个世界活着……”

寂寥的深夜中谁的声音在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可辩,尖利如刺。

柳川真弥临死前说话时嘲笑的神情仍历历在目,就好像此刻还站在面前,椅着身体带着不可捉摸的淡淡微笑轻易抛下这可怕咒语,以席卷天地的龙卷风暴之势要把那一切都吞噬。

他转首面向那一屋的黑暗以及似乎伫立于黑暗中的什么人,轻声说,“果真如此吗?”

这时,身边的林偌雅动了一下,查觉到什么似的微微睁开眼,望着也正凝视自己的安倍晴明。

“晴明……”

“啊,”他回过神来,歉然道,“吵醒你了?”正欲缩回抚在她脸上的手,却不料被她轻轻的拉住。

寒夜的风透过微微被吹起的帘幔吹在脸上,望着面前温柔的笑颜。

安倍晴明感到了瞬间的微醺,心里如同盛满了沉醉的东西,微一椅就会流溢出来。

他一动也不敢动。

“晴明,怎么了?”林偌雅半坐起来,扶住他胳膊,问道:“怎么还不休息呢?”

安倍晴明反握住她的手,一时间怔怔的望着那满含关怀的目光,“很想看看你,所以就过来了。”一只手臂轻轻的将她拥进怀中,另一只手就温柔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墨发。

感觉着安倍晴明的气息,林偌雅甜甜的笑了,抚上他的脸庞,顺着微合的双眸上闪动的长睫毛、滑过挺直的鼻梁停留到那柔软的嘴唇上。有温泽的气息无声地喷吐在她的掌心里,像樱花抚着脸上的感觉。那敏感的手指能感觉出此刻他也在微笑着,于是她的心便感到了柔情脉脉似水。

然而,她的手却怎样也感觉不出他的笑其实多么的苦涩。

安倍晴明把她的手牵至唇间亲吻一下,然后放到自己心口处那个跳跃不已的地方让她感受这个生命中无声的律动。用自己的手心把她的每根手指都温柔的包住,她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这样的温情,像淡淡的水流淌过阴霾之处,将不经意间撕裂的地方悄然淹没。

然而,心中也不免隐隐有一丝不安,

这样的温情让人沉溺其中,然而,隐约间,却令人感觉到那巨大的幸福感背后似乎隐藏有某种莫名的异动,宛如花朵枯萎前那一刻的怒放,令人神伤。

清晨,带着几丝凉意。

外庭院中,花朵落英已逝,不似内院的缤纷,此时显现出一番萧瑟的情调。没有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的点缀,整个外院多多少少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但是,此刻院子里的人的兴致却很高。

身着粉色十二单衣的林偌雅正蹲在庭院角落里的一棵樱花树下,饶有趣味的盯着树底下的蚂蚁洞,看着忙碌不停的蚂蚁从里面进进出出。一双没有隐藏着丝毫世故的闪亮双眸,此刻正闪现出好奇的光芒。

“晴明!”在树下蹲了很长时间以后,林偌雅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晴明,快过来看!”

听到林偌雅的呼唤,身穿白色狩衣的安倍晴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从外廊上站了起来,优雅的迈下长廊的台阶,穿上在廊下放整齐的鞋子,向着林偌雅走了过去。

很自然的,他蹲在她的旁边,问道:“怎么了?这么大呼小叫的,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你看”林偌雅兴匆匆的一指。

顺着林偌雅手指的方向,安倍晴明看到了那个蚁洞。

几只硕大的蚂蚁正在洞口进出,每只蚂蚁都有成年人的手指粗细。

龋蚁,这里怎么会有龋蚁?安倍晴明的眼中闪过不着痕迹的疑惑。这种蚂蚁毒性很强,一般人要是被它咬了,不出一个时辰,毒素就会行走到全身,然后中毒而亡。毒王千本叶一是用它来修炼魔功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晴明”见安倍晴明没有反应,林偌雅连忙拉了拉他衣袖,“这种蚂蚁,好大哦!”

安倍晴明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把目光重新落回眼前人的身上,刚想说话,却惊讶的发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正一脸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要捏起一只蚂蚁来。

“别——”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她痛苦的叫了一声:“好疼呀!”紧接着,只见她迅速抽回手,脚下一拌,又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安倍晴明一震,赶快抓住她的手,仔细查看。只见她的食指顶端有一个细小的伤口,看似不是很严重,但是从伤口处渗出的却是黑色的血液。“遭了”

“怎么了,只是被咬了一下嘛。”见安倍晴明脸色都变了,林偌雅不解的看着他。

“别乱动,蚂蚁有毒。”安倍晴明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心。

“有毒?”林偌雅一愣,在她恍惚之间,安倍晴明已经将她抱起往外廊走去。

强忍着痛楚,林偌雅让安倍晴明替自己清理伤口,安倍晴明不自觉的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虽然手中的动作很轻柔,但是口头上的批评还是必不可少,“以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自己上去乱碰乱摸,先问一问我――”

还没说完,林偌雅就一脸天真的插嘴道:“问完你之后就可以摸了吗?”

“当然不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安倍晴明微微皱眉,看准她食指上的伤口,捏住银针向伤口里面一扎――“哎呀!”偌雅小姐立刻惨叫连连,眼泪也不争气的开始掉落。

但是即使这样大声叫喊着,她的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手也乖乖的放在安倍晴明的手中,没有抽走的意思。

“不疼吗?”有些迟疑的,安倍晴明挑挑眉头问道。

“怎么可能!”疼得呲牙咧嘴的林偌雅瘪着嘴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安倍晴明心疼又好笑的问道。

“躲开?我为什么要躲开?”痛苦之中掺杂着惊异,林偌雅歪着头反问道。

“任何人对于疼痛的正常反应都是躲避。”安倍晴明手中的动作没有减慢,用银针固定好伤口,再使劲挤压伤口四周的皮肤,努力的把其中的毒血挤了出来,直到从伤口中留出的血液重新变回鲜红色为止。

然后拿过蜜虫已经准备好的干净纱布,仔细的拭干伤口的血迹。最后,再拿起一根棉签,蘸着已经调好的药轻轻在伤口上涂抹着。

终于做完了这一切,安倍晴明轻吁了一口气,抬眼浅笑着说道:“好了,应该不疼了。”

“嗯”看着包好的手指,林偌雅奇怪的问道,“晴明,院子里怎么会有这种蚂蚁啊?”

是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蚂蚁。下意识的,安倍晴明微微皱眉,还来不及回答,一声轻灵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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