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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10)盲目地挥霍你的善良

王嘉真住的这个房间是最外面的一间,与普通病房相连着。

当天半夜王嘉真被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女人哭泣声惊醒,她抬头一看,毕小舟躺在对面的陪护床上,脸冲着她这边睡得正香。他的右手腕上拴着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端连在房门的拉手上,只要有人一开这个门他就会被拉醒。

他这是怕自己睡得太实,有人进来或是王嘉真晚上出去她不知道。

王嘉真看着因为几天没有睡好觉而显得很疲惫的毕小舟,她心疼地实在不忍心再叫醒他,于是她慢慢地把门把手上的绳子解了下来,然后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

她来到隔壁房间一看,那个房间的门虚掩着,她轻轻地把门推开得大一点,只见里面只有两个人,是一对五十多岁夫妻模样的人,从穿着打扮上看,这应该是一对农村夫妇。

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正在打吊瓶,她脸向外侧躺着,用两只手捂着脸,只能听到她正在嘤嘤涰泣;那个男的蹲在她床头前面的地上,用双手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看表情比哀声哭泣的女人更痛苦。

王嘉真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并上了几年的大学,可是她真正接触社会的时候并不多,因此她还特别单纯,对什么事情的判断还是凭着最朴素的一些想法作出的,而没有那么多市侩、功利和防范的心理。

平时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些或匍匐在地、前面放着一个盒子,或直接伸手向来往路人乞讨的乞丐,来去匆匆的人流中几乎没有人在意,都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很少有几个人会驻足解囊,冷漠与厌恶甚至怀疑写在人们的脸上。而王嘉真却几乎每次都要掏几个零钱给他们,那怕对方是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或是四肢健全的中年妇女,她也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有一次见她对施舍已经到了“逢乞必舍”的程度,毕小舟就给她大大地泼了一盆冷水,给她讲了一个报纸报导的真实的事件,是一个记者冒着很大的风险,化妆暗访后采写出来的稿子。

报导的是在东北某省有一个叫达安的县城,那里专门有一个“乞丐村”,村民每天像上班一样早晨出门,坐火车去省城和附近一个以产油着称的城市乞讨。他(她)们下车后拿出随身携带的行头,开始换装、化妆,刚才在车上还衣冠楚楚、侃侃而谈的村民,转眼间变成了可怜兮兮的行乞者,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或瘸或癫,然后分散到各繁华的大街上和商业集聚区开始乞讨,下午再坐车回去。这个村子靠乞讨生活的人家占了80%以上,而且比那些老实本分靠种地生活的人家都过得好。

记者暗访时了解到这样一个例子:一户村民把前院的门房租给了行乞者,房主家10岁的孩子看到租房子那家天天吃鱼吃肉,而自家饭碗里却天天清汤寡水,就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去前院屋里看人家的饭桌,而那家人又很大方,会时常留房主家的孩子一起吃饭。孩子吃完了回来就和大人学说一番,房主夫妇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后来两家的男人处得对了心思,乞丐夫妇才如实相告,他们夫妻二人一年行乞下来,收入达到五、六万元,是他们种地的农户绝不敢望其项背的!而且他们不过是才入道不久的,收入在行内尚属中低档次;一年乞讨来十万、二十万的人家也不媳,听得房主夫妇如同被人点了哑穴,干嘎巴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第二天这对夫妻就购置了行头,扔掉扛了半辈子的锄头、犁巴,荣幸地成为新时期乞丐队伍中的一员。暗访记者找到了这对夫妇,说你们年纪不大,身强力壮的乞讨人家会给吗?

他们诡秘地一笑说,我们化了妆你就看不出来我们有多大了,再说你不给他不给,总还是有人给的。我们看中的就是城里人生活富裕,客流量大,每天几百万的人流,一千个人里有几个给的,就足够我们吃的用的了!

听了毕小舟讲的这个故事,王嘉真也被人点了哑穴,半天才说,会有这样的事?那我以后见了行乞者就不给了?

毕小舟说,我知道你为人善良,可是也不能盲目地挥霍你的善良啊,你可以区分一下情况,对那些真的身有残疾或是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年人发你的善心。

可是下次遇到行乞者,王嘉真还是照给不误,自己还说,我看今天给钱的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是真需要帮助的,他(她)也太怜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走过去!

毕小舟索性干脆说,今天这三个都是纯粹的乞丐,你的爱心不会浪费的!

就以现在她在病房中看到的这对农村夫妇来说,一般的大学生看到这一幕通常都会躲开的,顶多也就是在心中跟着感慨一下,同情一番,根本不会想去参与、去过问的,而王嘉真却不是这样。

她轻轻地走到那对夫妻面前,说,大妈,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没注意屋里进来了一个人,听到她的问话声,一齐抬头来看她。

只见那个女人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勉强挣扎着把身子侧过来。虽然她身上盖着被子,但是可以看出这个女人身材瘦小,体格单薄,脸上的皱纹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却细密地爬满了额头和嘴角,那种苍凉、因操劳过度而过早病弱的神态,任谁看了心中都会为之一懔!

她看着王嘉真,口齿不甚清楚地说,闺……女,你这是……

王嘉真说,我也是病人,我就住在隔壁病房,我是听到声音过来看看。

那个男人接过话说,唉,一定是她的哭声吵着你了,对不起你啊,闺女!

王嘉真说,没事,大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过来看看你们这是怎么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唉,别提了,我们是来……看……儿子的,可是她身体不好,就病在这儿了,这不就住到医院来了吗!

王嘉真问,大妈得的是什么病?

男人说,她这是老病了,心脏不好,一着急上火就不行,本来我不让她来的,可是她不听,非要来,唉!

女人听了男人的话,侧着头看着他,吃力地说了出几句话,王嘉真一句也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男人看了看女人,脸上带着焦急和无奈说,唉,你这个急脾气啊,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你说你急有什么用?自己身体不好,就不会控制一下情绪,这以后可叫我怎么办啊

女人听男人这样一说,眼泪又突然从脸上流了下来,弄得王嘉真心中特别难受,忍不住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苦笑一下说,唉,她是心里难受,她哭一会就好了。闺女,谢谢你,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她不能再哭出声了,你去休息吧!

王嘉真看了看这个男人,他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镜子腿显然是后配的,两支镜腿虽然都是深色的,但是颜色却有区别;上身穿着一件深色中山装,服装与这暑期的季节明显不相符,看上去就显得闷热;下身穿一条浅灰色的裤子,这个颜色的粗制布料市场上已不多见。

他的头发有一半左右是灰白色的,白发以鬓角和两侧居多;他的脸色发白,不像女人那样晒得满脸黑红色;他的背已经有点驼了,头有点习惯性地低垂着,一说话往往先长叹一声,让人感到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嘉真突然觉得他的这张脸有点看着眼熟,可是自己又可以确定并不认识他。

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了,王嘉真就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她回去一看,毕小舟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而且打着轻轻的鼾声,对她的开门离开和返回丝毫也未察觉。于是她把那根细绳又拴到门的拉手上,以免他醒来发现自己晚上擅自行动而不告诉他,他一定会埋怨自己的。

第二天早上,是毕小舟先醒过来的,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王嘉真睡得怎么样?只见她把被子蒙在头上,睡得至今还没有醒来,从她那细密、均匀的呼吸声就能听出来,她睡得很好。

接着他就是要查看他的那根细绳,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有。看到绳子没动,门也插得很严实,就放心地笑了,不禁为自己的这一个喧灵而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睡觉死,这几天又没有休息好,生怕会睡得太实了而误事,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并且自认为可保万无一失。

王嘉真由于昨晚睡得晚了一些,早上一个回笼觉补到9点多,要不是隔壁病房病人犯了病,医生、护士来抢救吵嚷声大的话,她可能还会多睡一会儿。

等她从睡梦中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揉揉眼睛起来一看,毕小舟正站在房门口处,用他自己的被子把门从里面整个封上了,他用自己的两只手各抵住一个被角,把被子按在门板上,就这样用双手在那支撑着,就像北方的冬天要在门上挂了个大棉门帘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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