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颓
日落前扬起了风沙,沿道乱红无数。明明是杨柳青烟的暮春,皇宫的琉璃瓦被黯淡的天光寂灭了釜,显示出一派难以言喻的衰颓。
“这鬼天气。”袁黛儿望向身边的杨劼,嘀咕道。
杨劼的神情如同这萧瑟的天,他再次远望皇宫的景致,才沉默地转过头。不知为何他的眼光定在袁黛儿身上,袁黛儿看得清晰无比,杨劼空洞无神的眸子里隐隐闪现一缕幽光。
她忽然难为情起来,拉了拉身上精工火红的宫裙,嫣然笑说:“特意为你穿上的,好看吗?”
杨劼扫过眼,淡淡说道:“你进去吧。”
袁黛儿脸上的笑意顿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听说阿梨又和杨劼走在一起,她再次有了惶惶然。母亲关照过,必须想方设法抓牢杨劼。毕竟阿梨是自己的劲敌,她堂堂大欹国公主怎么能输给一名艳姬?
于是隔三岔五地跑去小院,岂料杨劼把自己锁住不愿见她。正自气恼着,好在探听消息的小六儿前来禀告,说杨劼这段时间在闹情绪,对阿梨也没多大热情,心里就宽慰些。这日刻意换上新做的宫裙,若无其事地再次去见他,不料杨劼开口便是想去皇宫一带走走,惊得袁黛儿心花怒放。
每次站在御道口远望皇宫,杨劼总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袁黛儿碰触不到杨劼的心,也想象不出他究竟在思忖些什么,但是她爱煞他那种表情,冷峻,端凝,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
杨劼看了一会儿,提出想独自游走。袁黛儿自知拗不过他,提起惦念已久的事,“你啥时候搬去灵韵阁?”
“以后再说。”杨劼回答淡漠。
“那可是母妃关照过的,她是一片好心。”
提起静心师太,杨劼的脸上抽搐一下,声音变得很生硬,“少装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我要是想资宫,她敢吗?哼,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
袁黛儿呆了片刻,才霍然惊觉。她手指着杨劼,脱口骂道:“杨劼,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想住就算了,少拿这种话骂人!母妃是好心,你既然这样……我不理你了!”
说罢,她拂袖而去。
巡道的御林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扬起一路尘土。待杨劼抬头望去,袁黛儿的马车朝着皇宫大门,渐行渐远。
两人的不欢而散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杨劼从不在意,因为过不了多久袁黛儿自会笑意盈盈地出现,回回不例外。而这次他一直等袁黛儿彻底消失了,才怅然地回头,心内像是凭空被人抽去支架似的,空落得厉害。
他们隔在宫墙的两端,他跨不过,还是无力去跨?
他突然凄惨地笑了。都城上空的乌云总是遮住阳光,天空变换了暗色,满城都是春天了,而他嗅不到花香的气息。原来,他是望不到前路的,除了隐秘的心事,这一世也许会在落拓中度过了。
独自哀叹着,丝毫没有发现一辆四帷马车悄悄跟在后面。待他惊醒过来为时已晚,头上重重受了一击,他几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整个人被提将起来,生生被塞进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