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姐弟情缘
林宝儿认真考量之后,终于还是答应武铎去找工作了。她那点文凭在这个卧虎藏龙的大都市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来招摇。思来想去,还是在相对比较近的一家影楼应聘了化妆师。
很快有了新的交际圈子。她常常在下班很晚的情况下,和同事一起在附近一间开到很晚的“东东包”吃晚餐。她在影楼里已经算是大姐姐级的人物了,其他女孩儿大多是出来打工的小丫头。跟她们泡在一起不由的让林宝儿感慨年华的流逝。她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也逃不出俗套。
风华正茂的女同事们常常成群结队的到DISCO跳舞,她们不着华服,却将炽热的青春生动的演义着,宛如多年前的她。她已经老了吗?也许吧。自婚后,她的心已如一汪死水般再没掀起过一丝波澜。
她总在拒绝小妹妹们的邀请。不知是自己怕那种衰老无力的反差,还是碍于武铎会因此而不高兴?他不也常常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到半夜三更才进门吗?那她为什么还要禁锢自己呢?沉闷的生活急迫的寻找着发泄的途径,她动心了,她或许应该和朋友们去那个欢跃的诚放纵一下。她已经快憋疯了。
给武铎打电话“告假”时,他很爽快的批准了。林宝儿清楚他此时又在酒桌上醉生梦死。深深叹了一口气,跟妹妹们一起进了DISCO。她无心跳舞,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在舞池里疯狂了。她更不需要减肥,拮据的生活已经彻底剥夺了她此项奢侈。她只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在小妹妹们的倩影里寻找自己蹉跎的青春。
“能请你跳舞吗?”讲话的那张俊俏的脸,年轻的让她有点不能接受。她根本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小帅哥”的年龄。
“你是跟我讲话吗?”林宝儿反复确定对方的来意,怕自己是老孔雀开屏。
“是啊。”男孩子一脸无辜的回答,“这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他说着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这个角落里,明明就她自己啊?
从骨子里林宝儿并不欣赏太稚嫩的男子,尤其是这种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毛头小子。他讲话时的天真神态,让她心里很想帮他叫一瓶“爽歪歪”。然而他脸上略显秀气的五官却隐约让她找到了田暮的影子。她忽然觉得很亲切,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男孩在舞池里与她只有浅浅的身体接触。林宝儿看的出这个“半成品”有色心,却还没长出色胆。
这个姐姐实在好美,只是脸上的冷漠表情活象座冰山。尤其那双能洞悉世事的丹凤美目,让他不敢放肆亲近。舞会散丑,他主动告诉林宝儿他叫殷小磊,23岁。是某家实业集团的保安。她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干嘛告诉她,她认为舞跳完了,他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破孩,实在太缠人。他把她当成他家的保姆了吧?
她还是允许了执着的殷小磊叫自己“宝姐姐”,并无奈的给了他电话。她只当他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忍看见他失望的眼神。
问题是,殷小磊可没当自己是个孩子,那个姐姐实在凄美的让人心疼。抛开娇艳的容貌不谈,她眉宇间淡淡的忧伤与可望不可及的飘渺神态,可不是那帮小女生能具备的迷人气质。她象是个迷,深深吸引了他。这个姐姐身上,一定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她不食人间烟火吧?
从此之后,林宝儿的手机上开始出现殷小磊的短信。他直接了当的发送着相思,他就不信追不到她。林宝儿一天最多接到过他72条信息,她删除的手都酸了。他的花样还真多,每天编那么多甜言蜜语哄她也怪不容易的。她要是有心情就回个一条半条,拿他当礼拜天过。
殷小磊开始编造各种理由,同她约会,比如要她陪着去买莎拉布莱曼的CD,比如要她陪着去798看艺术展览,比如周末在动物园里围着虎山瞎转。林宝儿全当他是个小弟弟来填补寂寞,对他的邀请来者不拒。和他牵手并肩总比在家守着个破破烂烂的空屋子强。
浑浑噩噩已是半载。事逢林宝儿今年的27岁大寿,她一大早就收到了殷小磊冒着风雪送到影楼的9朵玫瑰花。这个男孩用了情,她忽然感到很内疚,不得以板起脸来对他说:“小磊,这样下去不好,我想你不该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她得对他负责任,他才20出头,她却是个已婚的老女人。
“什么叫浪费?我真的喜欢你。关年龄什么事?”他很生气的嚷到,那种浮躁的表情让她更觉得他只是个大孩子。
“我该讲的话已经讲完了,你好自为之。”林宝儿不想再跟这个固执的大男孩继续纠缠,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妥帖的做法。
殷小磊失望的走了,玫瑰花飘落了一地。林宝儿觉得他晚上一定会去什么地方借酒浇愁,所有的男孩子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这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每个人都得受伤,都得成长。他也不例外。
晚餐时,林宝儿收到了父母亲的电话生日祝福。母亲还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告诉她,田暮今天给她打过电话。母亲转告他,林宝儿已经跟老公去了外地。
林宝儿忽然很想大哭,怎么也忍不住。田暮还记得她的生日,而作为丈夫的武铎却忙到深夜还没有回来。她反复几次拨了田暮的电话号码,却始终没有打出去。她已经不配再给他打电话了,她现在只是个拖家带口的“黄脸婆”而已。她根本没有资格再去招惹那个男人,是她伤透了他。
夜半时分,武铎终于满身酒气进了门。他扬起红彤彤的笑脸说了声:“老婆,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已经过完了。”她崩着脸,看了看墙上已经过了子夜的石英钟。
“晚上,处里领导来了几个朋友,一时走不开,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有忘记你的生日。”武铎心里开始自责,他永远无法平衡工作和太太的关系。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不是多年来一路“喝”到现在,自己可能早已经回家种地了。他这种丝毫没有背景的小干部,在处处勾心斗角的大机关里,如果还不巴结领导,该怎么生存啊?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替领导解闷的小丑,可他也丝毫没有办法。他就那么爱喝酒吗?喝得直吐血,他就不懂得难受吗?她怎么就这么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呢?只要他位置高点,职权大点,他就有能力让她跟着他享福了。他一切都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她却还半夜三更的找气生,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又是领导,一年365天,天天是领导,一天都不属于我吗?”她无奈的朝武铎抱怨。她真的很需要他的爱。他若再不投入些爱情来救赎她,她怕自己会又一次步入歧途。她如娉婷绽放的红杏,时刻向往着出墙。她此时无限渴望着被爱情滋润,而她的丈夫却是这样一个木讷而笨拙的男人。她怀疑他的EQ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又是一夜的冷战,在这狭窄而肮脏的筒子楼里,他们甚至连吵架的权利都丧失了。为了不骚扰到隔壁的邻居,林宝儿只能将痛苦压抑在被窝里。眼泪湿透了大片的枕头,她却始终咬着被角,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而此时身后的武铎一直背对着她,丝毫没有要哄哄她的意思。她的心沉入了绝望的湖底。她是自作自受啊!
冷战还没结束,武铎就陪着领导去外地出差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她的生活忽然变的无牵无挂了,可以毫无顾及的和同事们在酒吧或是舞厅里通宵达旦。谈不上快乐,却也忘记了伤感,她被午夜的花天酒地麻醉着。
碰巧遇到了殷小磊的几个做保安的同事。林宝儿得知那个男孩最近很不好,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几次被保安部的主任点名批评。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被公司解雇掉。
他会这样,除了自己不长进之外,她也有错。可能是她过分冷酷而直白的拒绝伤害了他,毕竟他是真的动了情。不论作为什么,她觉得自己都有责任去安慰安慰这个小男孩。他千万不能只为了一段飘渺的情感而丢了宝贵的饭碗。要知道,现在找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有多么难啊!
影楼停电了,终于有了提前下班的机会。林宝儿倒了几次车,才来到了殷小磊同事提供的那个地址。难怪朋友们为他着急,一个打工仔能在这么大的公司当个保安也算是很难得的差事了。他竟然还不懂得珍惜,真是个傻孩子。
时间尚早,人们还在各自的岗位上屏息忙碌着。整个大楼安静的让林宝儿产生一种恐惧。她小心翼翼的问了前台的美女下班时间。那个漂亮而彬彬有礼的妹妹亲切的告诉她,最少还得两个小时。今天临时有会议,推迟了下班时间。
她坐在大楼里等,可能会太惹眼。她决定还是去对面的麦当劳要杯七喜,听听音乐,享受等待。时间过的飞快,见大楼门口涌出的人越来越多,她估计应该是下班了。她再次进了楼门,问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请问您,殷小磊下班了吗?”
“哦,他今天晚班,应该已经上楼了。”男人手里拿了个饭盒,停下脚步,朝着楼梯比画着。
早知道他上晚班,她就应该在门口等。这下可好,白等了这么久不说,竟然还错过了。真是倒霉催的,既然大老远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她接着问:“请问我在哪儿能找到他。”
“呦,这我可说不准,大楼有规定,非本集团员工入内,得到总台登记。”男人看起来是怕担责任。
她怎么变笨了呢?她就不能给殷小磊打个电话吗?于是电话接通。
“宝姐姐你在哪里啊?”殷小磊清澈的声音显得格外激动,她从不给他打电话的。
“你楼下。”
“哪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单位楼下。”林宝儿具体的重复了位置。
“我刚上岗不方便下去,要不然你上来吧?”按规定她是不能上来的,可他实在舍不得她走,尤其她大老远来看他,该不会是回心转意了吧。即使马上被解雇,他也要见她。
“你这儿门槛高,我可能上不去。”她已经发现自己成了可疑人事,被不止一个人盯上了。
“我这就跟下面的哥们打招呼。”殷小磊放下电话不久,前台保安的对讲机接到消息,终于肯放行了。不知道这小家伙究竟扯了什么谎?
管他那么多,先上去再说吧,反正下班后,人几乎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