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情陷吴越
隔着玻璃窗,眺望夜上海浮动的繁华美景,林宝儿仿佛坐在云端。87层,这种高度是她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不愧叫做“九重天”。田暮临行前应允她的奢华,终于兑现了。据说这座大厦的高度世界第三,而她此时就在它直叉云霄的尖椎顶端。这种感觉真奇妙。她从房间上来这里还要经过20几层楼,透明的观光梯果然就是“时空隧道”,瞬间将她载入人生中的不可能。
她不过是个极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没有高等学历,也没有安定的工作,她是如此卑微。她父母一个月辛苦赚到的钱加在一起不够这儿一日的房钱。她现在居然能够坐在这个奢华的酒廊品尝泰国虾饼。只因她此生跟了田暮,而田暮能够纵容她放肆挥霍。她清楚他并非富可敌国,尤其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国际大都会,他的那点身价算的了什么?沧海一粟而已。可他对于她舍得!
田暮的眼光从窗外黄浦江畔的流光异彩中收回,聚焦在林宝儿娇好的容颜上。这个女子在身边陪了他近四年的时光,却从未开口要求过什么?名分,金钱都没入得她的眼,她想要的只是他,而他却给不了她。他欠她的,该弥补她一些吧,只要她开心,他决不会吝惜钱财。
“宝贝儿,喜欢这里吗?”他握住她的玉手低声问到。
“象在梦里。”她依旧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这儿离她的正常生活实在太遥远了。
“去”浦劲“玩一下吗,就在下边裙楼?”田暮建议。
“干嘛的?”
“这里的娱乐中心,可以跳舞。乐队很不错的。以前和朋友来过一次。”他解释到。
“算了,太吵。我们回房间吧。”林宝儿觉得把昂贵的房间闲在一旁是种罪过,她急于体验此生最奢侈的睡眠,华美的房间加上钟情的男人。
清晨两人早早离开了广厦林立的浦东,直奔林宝儿一直很向往的“霞飞路”。刚到“百盛”门前的小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让她眩晕。她甚至害怕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被挤丢,紧紧攥着田暮的手不放。
东方香榭丽舍果然非同寻常。奢华中透出精致的浪漫。梧桐夹道,店铺林立,美女如云,一切都让林宝儿目不暇接。她仿佛展翅飞舞的鸟儿,在汇集了海量着名品牌的购物天堂里翻飞着。她拥有了GUCCI的粉红手袋,雅诗兰黛的整套化妆品,还有很多不算大牌却很别俱匠心的漂亮衣服。她喜欢看田暮刷卡时的轻松神态,好象那些钱根本不是他的。
她提着心爱的战利品春风得意的走在街上,他在身旁殷勤的往她嘴里喂着哈根达司。她那天中断了减肥计划,吃了太多的东西。仿佛每条街道上都有数不尽的特色小吃,梨膏糖,吊瓜子,烤麸,老婆饼,糕团……她根本无暇去顾及正餐。午后的庸懒时光,完全留在了“香樟花园”,两人在咖啡的苦涩回味中,执手相对。林宝儿不在乎玻璃窗前他们二人已经成了千万过客眼中的风景,或许也只有在家乡以外的陌生地,他才真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傍晚,牵手漫步在有着浓浓异域风情的梧桐大道上,教堂,咖啡厅都被酿进落日的蜜糖里。比起奢华的巴黎春天,华亭伊势丹,她更享受此刻法国梧桐下的宁谧与浪漫。她的心仿佛被他温柔的掬在掌心里。
正当林宝儿干枯的情感尽情承受雨露的浓浓滋润之时,田暮却意外接到了小叶的长途电话。他脸上刹那间显露出慌张,怕被身边的林宝儿发现电话那头是他的往日情人。他故意压低声音,并且尽量只作“恩”,“啊”之类的回答。
他实在是太低估女人的敏感了。从他讲话的神态,她已经清楚的判断出电话对方的身份,即使不是小叶也一定是田暮的其他女人。
“谁?”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仿佛站岗的哨兵。
“一个朋友。”他或许真的不应该撒谎,他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她知道真相。
“没骗我?”林宝儿在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比起沾花惹草,她更痛恨他欺骗她。
“怎么会。”他一脸轻松,却不知她心中的口子被生生的撕扯开来,分明血色淋漓。
“田暮,她找你干什么?”林宝儿鼓足勇气摊开来说。
“谁?”
“别装了,你的演技太一般了。”她不耐烦的大声抱怨起来,引来了过路外宾的侧目。
“你别这样好吗,让我很累。”田暮觉得眼前的林宝儿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个让他毫无压力的红颜知己了。不知为什么,她常常让他觉得很累。
“我也累。”她自己都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她就不能别那么较真吗?很久以来,她或许已经在安守妾的身份了。她能够容忍他太太的存在,却无法接受他有另外的女人,尤其是小叶。她只是一时搞不清她为什么那么针对那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小叶美的没天理,让林宝儿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也或许一直认为田暮还深爱着那个伤了他的女人。
“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冷静的好好想想未来。”田暮已经无法判断这段感情还有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若是两个人都痛苦,何不放彼此一条生路呢?
夜色给了活色生香的新天地,手中的酒杯斟满石库门中凝固的时光,可他们却都丝毫看不到后世的轮回。四年或许是个劫数吧?
告别黄浦江畔拔地钻天的水泥森林,走入杭州西湖万倾的渺渺烟波。林宝儿仿佛是来这里寻找答案的。六和塔格窗外的烟雨,灵隐寺淡淡飘香的月桂。钱塘江江流千古,西湖月月影万年。流传千载的动人诗句在脑海里不断闪烁,林宝儿在现实与梦幻的交错中穿梭。她已被这山色空蒙的西子湖完全迷住了。
小雨一直下个不停,沾衣欲湿,勾勒出温润的江南。他依旧陪着她画船听雨,却始终不讲一句话。
不为欣赏天下闻名的西湖十景,只为看桥边红药,雨打芭蕉。她的意识中又浮现出<青蛇>中结局的对白“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都说人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真是可笑,连你们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明白了,也许我会再来。”
“田暮,我们是不是真的已为情所累?因此都不快乐。”沉默了两天,林宝儿终于开口问道。
“或许。”
“感情仿佛那种药,用的合适是良药,用的过量是毒药。”她感悟。
“是啊,象毒品,初时是天堂的快乐,结局是地狱的痛苦。”他讲话时望着画舫外的浩淼烟波,一脸凝重。
“戒断它。”她不信自己没有这个意志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知是坑,却偏要往下跳,摔断了腿还要费力爬上来。我们都是白痴。”田暮冷冷的评价。
林宝儿没有正面回答,遥望着雾雨中依稀可见的雷峰塔,幽怨的吟颂起她一直喜欢的那阙歌词:“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田暮,缘起时起,缘竟无,一切随缘吧。”
“呵呵。”他轻笑,背影依旧如初见时一般瘦削。
“你究竟爱过我吗?”她不断怀疑他对她的感情能不能叫做爱。
“不知道。”他的回答让她的心沉入痛苦的谷底。
她执着了四年得到的竟然就是这三个字“不知道”,他竟然不肯发发慈悲说“爱”。他一直当她是什么呢?他心痛时的良药吗?
她陪他度过了生命中一段孤独的灰暗岁月。小叶的回心转意或许就是她的终曲吧。她怀疑自己不过是个情感的替代品而已。
“别乱想了,毕竟我要了你。”他的话仿佛是说他们之间只剩下身体的情分。
“呵呵。”这次轮到她笑了。她林宝儿根本不媳男人的施舍。若得不到他的心,她宁可不要。
“早点回宾馆休息吧,这几天来一直没睡好。”田暮一切如常,把林宝儿揽在怀里。而她的心却已经结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