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室内松香袅袅,褚夫人端坐一旁饮着香茗,我则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一丝不苟地抄写着佛经。

「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褚夫人放下茶盏,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

「有母亲护着,惠儿不委屈。」

我一边回话,一边起身,将工整抄完的一卷坛经捧于褚夫人检查。

见我过来,她冲我柔和一笑,「字迹娟秀,还不错。」

「让你跟着我读书抄经,而不是像你祖母一样,安排你姐姐学习热闹的歌舞弦乐,你心中可有怨怼?」她抬眸问我。

读书抄经确实比不得歌舞弦乐热闹,但这份平淡,却正是我上一辈子所求一世却不得的安稳。

上一世,祖母花费了大把的银钱和精力培养我,为我请来名师研习琴棋歌舞,但同时,对我的要求也十分严苛。

她每日都要跟师傅探讨我的学习进度,稍有怠慢就是罚跪挨打,我的膝盖总是跪得瘀青,我的臂膀和手心也总是被竹板打得肿胀。

为使我弹出最优美动听的乐曲,祖母勒令我每天必须习琴四个时辰以上,哪怕我的手指被磨出血泡,指尖鲜血淋漓也不可以休息。

为了让我的腰肢变得纤细、体态保持轻盈、能够跳出最迷人的舞蹈,自养在她身边起,我便常常挨饿,很少时候是可以吃饱的。

我以为祖母不过是严格点,总也是为我好的。

可谁料转身,她就对她娘家的几个侄孙女们说:

「你们都是我公府的千金小姐,嫡出贵女,这舞乐之事,不过是些奇技淫巧,是下九流之人才学的。」

「那惠仪不过一个卑贱通房所生的女儿,让她学了这些,不过是让她多些专精之技,日后说亲,也能更好地为你叔父,还有陈国公府铺路罢了。」

祖母从来都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庶出孙女的。

「回母亲,女儿很喜欢方才抄写的一句话,‘智如日,慧如月,智慧常明,于外著境,被自念浮云盖覆自性,不得明朗。’」

「这说的是要人清心达性,而于经文当中,万法机缘,蕴含了许多处世之理。女儿认为,母亲要我抄写佛经,并不是让我日后一定笃信佛法,而是要我学经明智,更好地懂得如何为人。」

祖母从未让我读过书,她只会日复一日地训练我,把我培养成一个博上位,没有灵魂的工具花瓶!

我渴望读书,我渴望能描绘出那歌舞之中或幽怨,或哀婉,或磅礴的意境来。

我不想做一个金玉其外,实则腹内空空,会识字的睁眼瞎!

一番话说罢,褚夫人不禁正了正神色,看着我的目光,讶然中带着欣赏。

「看来,你这个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敏,这很好。过几日,我会给你请一位女先生,教导你四书五经,诗词课业。」

褚夫人话语之中带着轻快,显然整个人都十分愉悦。

我则是惊诧了一瞬,原以为她只是亲自教导我读书,没想到还会给我请专业的先生来。

我喜不自胜,赶忙谢过母亲,又与她一道吃了饭,说了会话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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