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遇岗
酒楼后,一排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除了两间充当了店里员工的宿舍,其余的房间,都堆着杂货。
宿舍里,两排上下铺的铁架床,床与床之间,只空留可以踏脚的地方。
飞儿从晚上5点多一直不停歇地做到半夜。其间,店里的客流量有所减少时,她才匆匆扒了几口店里给她准备的饭菜。她已经饿过头了,胃早已显现疲软,不再抗议了,就几口,只当填充一下肚皮。所谓的“包吃”,就是一碗米饭和几根炒黄的菜。有时,在饭盒里面能看得到的鱼啊肉啊带荤的,那得拜托挑剔的客人给退回来的菜了。
她除了刷碗洗盘,还要做橱柜上、桌上、地上——反正厨房的一切卫生都要弄得干干净净。
她累得双腿发软,腰酸背痛。一下班,她上了宿舍的床,行李往床头一放,倒下身子,眼睛一合,就看见周公向她招手——
那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亮堂堂的杜家别墅,她过着被周围的人捧着、护着、如公主般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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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儿,今天开始,你上大厅做事去吧!这里交给菊了。”“笑面佛”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对背对着他做事的飞儿说着。
“这——”飞儿转过身,看“笑面佛”仍旧笑模笑样的,“我行吗?”她已经习惯厨房的工作了,再换去当服务员,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
“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按客人的要求点菜,让厨师做好了,再端给客人嘛!赶快去了,上面缺人手——”“笑面佛”说完,走了。
“哼!看她有几分姿色,早知道就有今天了。”菊在背后嘟囔了一句。
飞儿愣了愣,继而没有理会她的尖酸,转身走出了厨房。
挣老板的钱就得听老板的差遣——
岗是“客临顿”的常客。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创业的他,一个大男人,懒得煮吃的,
闲时,他经常请朋友到这家酒楼聚餐,一两盘小菜,三五盘主菜,外加一汤,一半瓶“茅台”或“杜康”下肚,哼着小曲儿回家,碰着床铺,两腿一伸,一夜透天亮。那单身的日子就一字“爽”。
他和朋友毅坐在大厅的3号桌,主菜还没有端上来,两人咪一小口“茅台”,“咔嚓”着花生米粒,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着。
“看——”毅说:“以前没见过,新来的吧!长得挺正点的。”
岗顺着毅嘴唇努着方向望去,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系着白色的花边围裙向大厅走来。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温顺地垂在胸前;她的脸上,略带着一种伤感的气质;她一身质朴端庄的打扮,少了一份城市女子的分外妖娆,有一丝丝小女子的矫情,多了一点耐人寻味的含蓄。她仿佛就是误入这个喧嚣场所的懵懂女孩,与周围的喧闹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岗看着她,莫名地,顿生爱怜之心。
“小姐,过来——”毅对她的出现感兴趣了,扯开嗓子叫了。
才上大厅的飞儿正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她听到毅的叫声,看见毅的一只脚踩在坐着的凳子上,一边胳膊肘靠在膝盖上,一边手弹着桌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小姐,帮我拿一碟酱油来!”
飞儿听了他一遍遍地叫着“小姐”,挺刺耳的感觉,但是,这个时代的人,赶着改革开放的时髦,称年轻的女孩都是“小姐”,而从事餐饮服务的多为年轻女子,也就称呼为“小姐”了。哪像21世纪,“小姐”一词会让人想到“暧昧”,谁敢叫哪个女孩“小姐”,人家肯定会脱下高跟鞋对你紧追不放,不敲破头才怪呢!
飞儿只是微蹙着下眉头,转身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酱油拿上来了,毅又开口了:“小姐,帮我拿碟醋来!”
飞儿二话不说,又去弄碟醋上来。
“小姐……”毅眉开眼笑着。
“算了,毅,人家小姑娘是初来咋到的,你别为难人家了。”岗说话了,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一团的和气。他转而对飞儿说:“别理他了,你去看看我们这桌的‘炖猪蹄子’上来了没有?”
“嗯——”飞儿答应了,她不敢正眼看着眼前的客人,余光多瞄了他两眼,看他一身挺光鲜的打扮。
冒着热气的“猪蹄子”端上来了,飞儿把托盘放桌子上,伸手去端碗。
“哎呀!”飞儿的声音,伴随着“砰”地一声,瓷器撞击的声音,油腻腻的海碗从飞儿的手中滑落,倾泄出的汤汁,倒在了桌上,快速流过桌面——
岗条件反射般地跳开了,但还是迟了,那种入口好吃,沾在衣服上难闻的浓汤,已经和岗身上的皮夹克亲密地接触了,点点油渍。
飞儿慌了,嘴里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她迅速抽着桌上的餐巾纸,擦着岗的衣服被弄脏的地方。
“你怎么做事的啊?笨手笨脚的——你看你,长得挺秀气的,做事怎么这么没心眼啊你!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还是你的脑子生锈了?”收银台前的老板娘听到这边的声响,边走近边骂开了。
岗看着飞儿的脸憋得通红,做错事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他于心不忍,他替她解围:“没事,没事的,是我碰倒的,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您慢用——”老板娘陪着笑脸说,回头对飞儿说,“你给我小心做事——”她的眼神如刺,狠狠地剜了一眼飞儿,走了。
“谢谢你……”飞儿哽着声音说,她还想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又接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岗的片语解围,她不可预知老板娘将对她怎样的不依不饶!
“傻瓜,小事一桩,你别放心上,开心点——”
“你,不生我的气吗?你的衣服,我——”
“衣服嘛!脏了可以换洗,告诉我——你有没有被烫着了——”岗对着她,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
一种被人关怀的暖流瞬间涌过心头——远离家人、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漂泊的日子啊!
飞儿的双眸微阂着,她轻轻地摇摇头。
“没有就万事大吉了,哈——笑笑,笑笑嘛!”岗说着,俏皮地做了个咧嘴的动作。
“……”
“是不是还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啊!那你就当它是块石头咯,别压抑着你,把它从你的心里搬开,好吗?”
“嗯!”飞儿回答了,嘴角漾起了一抹羞涩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