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坦诚相对
江浩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坐在床边的女人不是妻子,而是文惠。女人掏出东借西凑弄来的两千块钱,不好意思地说到:“耗子,我一下还不了你那么多,这两千也是凑的。”
江浩讲话的时候,脸颊和胸腔被牵扯的生疼,强忍着阵阵揪心,哀叹到:“随便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你真来了,我江浩混到今天,连个朋友都没有。”
“真是红莲带人干的?”文惠始终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当婚姻出现了插曲的时候,爱人就变成仇人了?怎么可能是红莲干的?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即使江浩有不对的地方,她就一点旧情不念吗?
“哼,过日子过出仇了,最是阴毒妇人啊!”
“耗子,也不全怪红莲,房子是她爸留给她的,你凭什么霸着?”
“我不就是找借口不想离嘛!谁知道那家伙铁了心不过了。”江浩轻易为自己的良心找了个借口。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不全是谎话,的确算是个理由。
“我去找她,你伤成这样她就撒手不管了?”文惠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算了吧。找她干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俩算是到头了!”心被深深的仇恨笼罩着,狠狠咬着牙根:倪红莲,你甭小看我江浩。你不让我好好活,你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过营生!
心中暗自叫劲,忽然被一阵电话铃惊醒。文惠掏出电话,看了看号码:“红莲的电话。”接通后,恩,啊的应了几声,转向江浩说到,“红莲让我马上过去找她,你先歇着吧。”说着话,匆匆出了病房,打车直奔北岳二部。
倪红莲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电视屏幕发呆。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闹得热火朝天,她却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忙活什么。房子和出租车的钥匙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在用沉默与冰冷揭发她的罪行。房子和车子都拿回来了,而她却做不到心安理得。江浩那张被鲜血模糊的脸始终占据着她的视线,挥之不去。他如今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不是故意的,她怎么知道事情后来会演变成那个样子?
冬冬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连忙跑去开门,一把将文惠拉进房内说到:“江浩出事了,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帮我去医院看看,他是不是住院了?”
文惠关上门,一脸沉痛地开口道:“我刚从医院来,给他送了点钱。说话都费劲儿,看情形伤得可重了。”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我真担心闹出人命!”她双手合十,喘着粗气说到。
“红莲,真是你带人把他打成那样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忍心呢?”对方的口气里有疑惑,更多的是埋怨。
“知道那王八旦胆小,我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哎呀……”倪红莲悔不当初,激动地捶胸顿足。
“你从哪儿找的一帮人啊?”文惠如坐针毡,片刻又站了起来。
“不是我找的,是我哥找的。可我俩商量好了只是让那些打手客串一下,结果他们没经我的允许,自己就动手了!”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将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抽了出来,对文惠说到,“他住院的钱够不够啊?先把这些拿去,不够我再想办法。文惠,我这会儿不方便过去,再说,他也未必想见我,钱拿上,拜托你了!”倪红莲心里清楚江浩如今一定恨死她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能给的补偿只有钱。
文惠接过钱,满心担忧地说到:“红莲啊,你哥到底是个啥人啊?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你不害怕吗?那些打手要是没得到他的应允能随便下手吗?我看八成是他瞒着你安顿过了。”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等他回来了,我得当面问问他。”靠着身后的墙壁望向天花板,浓重的愤懑卡在胸口,她有些支持不住了。金胜与江浩存在着天壤之别。江浩很听话,通常她指哪儿就打哪儿,而金胜呢?她控制得了吗?对方飞扬跋扈,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架势,她永远是被控制的那个,只能乖乖地服从他。
嘀的一声,房门插入了房卡。屋内的两个女人同时看向门外,金胜回来了。
衣衫笔挺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扬起友善的笑容:“红莲,有朋友来也不介绍一下。”
“文惠。”她神情憔悴,简单的念出两个字。
“呵,我这就走了。”文惠瞄了一眼倪红莲传说中的情人,赶忙往外走。老天啊,对方相貌是没得说,可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此人虽然笑嘻嘻的,可她却始终不敢与其对视,也可能是心理作怪,管他呢!
“急什么?一起吃个晚饭吧?”金胜很给面子的张罗。
“不了,家里还有事呢。”草草挤出个微笑,人已经出门了。
倪红莲猛然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追了出去,趴在对方耳边小声嘱咐到:“惠,千万别把我的电话告诉江浩。”
“放心!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就说不知道。”两人多年的交情,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倪红莲站在走廊上目送着离去的背影,金胜光着膀子从房间里探出了头:“妞儿,用不着这么恋恋不舍吧?”
她缓缓转回身,望着那张轻松洒脱的俊脸愣了片刻:他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不是他安顿那些人对江浩动手的吗?满怀心事回到房间,关闭了房门,静静靠在门板上。
浴室里传来的男声让她第一次感到很陌生:“妞儿,进来帮我擦擦背。”
她机械的应了一声,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目光落在对面的镜子上,忽然发觉自己的脸竟然也变得很陌生。思绪飘忽,一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想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他看上去满不在乎。
“哥……他伤得很重。”她轻轻复述即成的结果。
金胜长叹一声,站直身体,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说到:“恩,我已经知道了。”良久注视着那张哀怨的小脸,被她空洞而淡漠的目光刺伤了,“妞儿,你在怪我?”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吗?初次,她被那个男人卖了;再次,他被那个男人伤了;这次,她被对方勒索。如果不是她一次次被那个男人欺负,他干嘛这么做?
“说好了不动手,你食言了!”她忽然转身出了浴室的门,语调平淡,却听的出是在埋怨。
“打也打了,随你怎么说。婚虽然没离成,好在房子车子都要回来了。红莲,知足者常乐!我没指望你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怪我。”那双眼睛异常平静,仿若飓风风眼中的一片艳阳。
她注视着那双看似宁静的眸子,忽然开口说:“你真信佛吗?学佛是对自己的良心交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不宽恕,不原谅,最终是苦了自己。今日的执着,必会造成明日的恶果,这么浅显的佛理你会不明白吗?别说别人可怜,你自己更可怜!”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佛只是告诉众生,何为善,何为恶,人生还是要靠自己去掌握。我金胜从没标榜自己是大善之人,我有我做事的原则。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语调平淡如水,缓缓坐回床上。心中有些委屈,从包里取出烟点了一支,望着窗外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她酝酿了半晌,终于怯怯地开口说到:“哥,我想……去看看他。”只想说声抱歉,事情因她而起,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不愿意对方心里因此而挽上疙瘩。
“呵,究竟是慈悲之心,还是难以忘情?”他靠在床上,闭起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随便你,想去就去吧。”是他太激动了,他连那个嗜赌成性的杂碎都比不上吗?为这个吃醋,太没自信了。
他忽然间的软化触动了她,走上前去环住他的腰身说到:“哥,不论怎样,动手打伤他都是我们不对。我只是想去道个歉,只求良心能舒服一点。信我,我跟他不会再有一点瓜葛!”
他神色凝重,勉强扯开一抹笑容,伸手勾着她的后脑说到:“红莲,今天的事情或许做得有些过分,却是因为在乎你。急着让那家伙把字签了,有我个人的考虑。最近几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世界上没有绝对圆满的婚姻,幸福来自无限的宽容与互相尊重。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红莲,我要娶你!不风风光光地娶了你,就不配说爱你!”
啊?激动的泪水霎时漾出了眼眶,她固执地咬着嘴唇,却依旧哭出了声,“哥,是真的吗?”抬手抹了把眼泪,“呵,我太高兴了!”强忍着抽噎断断续续地说到,“好开心,可我不能答应。你能一心一意的对我,我已经知足了。我不愿意自己的过去拖累了你的名声。”
“傻话!”挑起拇指抚过她流泪的脸颊,“虚名,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吗?妞儿,坦白的说,我打心眼里不想你再去见他,即使只是道歉,只是怜悯。既然你非要求个心安理得,那就去吧。带上点钱,把医药费给他。”
“哥……”一声呼唤胜过千言万语,伏在他胸口上哭得说不出话。所谓放下,就是去除分别心。是非心。得失心。执着心。而他,终于能以一颗坦然的心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