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场虚惊
午后,天气闷热,满树的知了叫得人心烦。金胜终于结束了中午的饭局,喝多了酒,面色深红,半死不活地靠在VOLOV的后座上。车上的冷气开得很足,被酒精点燃的身体霎时舒服了许多。绷紧的情绪渐渐松弛了下来,世界清净了。
“金总,去哪儿?回公司吗?”一袭白衫的小刚发动了车子,转回身请示。
人已经在西城区了,回公司?
由于酒精的缘故,金胜觉得全身虚软,就算去了办公室也是一下午昏睡不醒。思量片刻,强打着精神对司机说到:“把我放甘家口,你休息吧。”
甘家口?
小刚猛然一愣,老板大概就是在那个地方藏着那个“狐狸精”!心中还在疑惑,只听到金大老板庸懒地嘱咐到:“哎,暂时别告诉静云。”司机绝对是心腹,早该猜出他的猫腻儿,以防万一,郑重地嘱咐一声。
暂时?
小刚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以长久的沉默回应。
金胜此时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半大天才对小刚解释到:“我过些日子会亲自跟她说,让那丫头先在销售部适应一段时间。这半年俩人天天长在一起,忽然说分手,恐怕不那么容易接受。”
分手!
小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替阮静云难过,又好象如释重负似的。这两个人本来就不合适,可那关他什么事呢?心里发出一声苦笑,他承认自己喜欢阮静云,终日听见那丫头胜哥长胜哥短的叫着,他都快嫉妒死了。可喜欢归喜欢,充其量叫做单恋。他根本就配不上对方。他一劳改出狱的“社会人”人家大学生能看得上他吗?但愿菩萨保佑他哪天中彩,幻想着一夜暴富,那样以来,他或许还有点资本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
金胜一向视小刚为亲信,酒后话多,紧闭着双眼继续磨叨:“静云不错,可惜我跟她尿不到一个壶里。心烦!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怎么跟静山说。还好俩人至今没什么,不然以后连面都没法见了。”
“金总,别的不敢说,静云对你可绝对是真心的。小丫头真当你是回事,平日里在家学做饭,把手都切了一百次了。”
“你怎么知道的?”金胜醉眼惺忪。
“我俩混得跟哥们儿似的,一有空就QQ视频。胡诌八扯,逮什么说什么。”小刚不以为然,自认为对金胜构不成威胁,人家是地主,他是打长工的。
“又说,你觉得静云怎么样?就没想过处处?”金胜忽然发现个舒服的台阶,连忙当起了“媒婆”。
“开什么玩笑,人家哪看得上我?人家阮静云早说了非你不嫁的!”小刚诚惶诚恐,跟着满心失落。爱人心有所属,他能怎么办呢?
“非我不嫁,为什么?你也不比我短只胳膊,说来又比我年轻,这么没自信吗?”
“明说,钱闹的!我要是有您这么大产业还愁找媳妇吗?”互为知音,私下里俩人从不藏着掖着。
“照你这意思,阮静云不也是图钱吗?除了钱,我还比你多啥?”金胜忽然张大了眼睛望着对方。心中暗想:看上去那么单纯的小丫头,不会吧?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男人只要有了钱,什么风度气魄都显出来了。女人喜欢有钱的男人,很多时候不是因为钱本身,而是有钱的男人的确比我们这号的让人有满足感。一个男人没钱,说疼女人不是空话吗?人家怕媳妇冻着,给买件貂绒,我给买件军棉袄。人家怕媳妇饿着,成天生猛海鲜,我给买俩烧饼。心是一样的,感觉能一样吗?”小刚一身挫败,满腹牢骚。
“呵呵,比我看得透彻,心里忽然被你说得空落落的。我这半大老头子好在有俩糟钱,要是没有,扔在街上都没人看我。”金胜一时间感慨良多:总担心自我膨胀,有了钱,到底还是认不得自己了。他不就是一劳改释放的“社会人”吗?蹲了八年,跟一大男人好过,居然还嫌这个嫌那个,别人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小刚瞥了眼后视镜里若有所思的人影,趁着红灯回头说:“过了路口停车,还是直接送你到门口?不方便的话,我就不过去了。”
“右拐,开门口吧。”对方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人这一辈子就在干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他金胜平生不愿意欺人,被人欺的时候也不多,惟独“自欺”这关看不破。这八年来,他平步青云,全当自己是个成功人士,曾经的监狱生涯早已被他彻底藏匿,更不可能提起那段断袖之癖。他从不敢正视自己,永远带着一张釜的面具,以至于自己早已忘记了真实的自己。
由于近日常常在这片儿出没,街坊邻居对他都已渐渐熟悉。跟树荫下纳凉下棋的老爷子微笑着点了个头,大步走进了住宅楼。几步登上楼梯,边走边掏出钥匙。刚要敲门,隐约听到房门里传出一男一女讲话的声音。
午休时间,楼道里极其安静,金胜不由一阵紧张,猛然簇紧眉宇。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凝神偷听,里面说什么听不清,可怎么听都不象是正常的谈话,时而嬉笑,绵软的声调仿佛是男女间哼哼唧唧的调情。
一瞬间汗毛都树了起来,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空白,之后是幻想中那个珠宝商的身影……
见鬼,不可能!
他全心全意地给了她承诺,连这辈子的洞房花烛夜都舍弃了,她会背叛他吗?再听听——的确有个诱惑的男声……
怒火油然而生,仿佛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压在头顶。呼吸粗重,手心直冒冷汗,他究竟该顶着绿帽子将一对狗男女捉奸在床,还是该转身就走,稍作冷静?
是可忍孰不可忍!嗔念骤起,甚至动了杀心,猛地转动钥匙,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呃?
他愣在玄关处一动不动,目光正对上那双尴尬而惶恐的眼睛……
他……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倪红莲衣衫不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电视屏幕上继续着活色生香的画面,一女N男纵情寻欢,女人面色潮红,恣意浪叫,四仰八叉地躺在三个形容猥亵的男人中间。
金胜略舒眉心,目光一转,再次看向靠在沙包椅上的倪红莲,上半截近乎透明的小背心暴露两点,下半截深陷幽潭的丁字裤穿了等于没穿。眼神惶恐,小脸比毛片里的女主角还红。更见鬼的是,他分明看见她手忙脚乱地将某“工具”藏进背后,而那该死的东西严重地刺伤了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我的神,他似乎满足不了他的女人?
被打扰了“午休”的倪红莲尴尬之后不免有些恼火,抓起身边的咪咪罩用力丢向搅了她美梦的家伙,功夫不错,不偏不倚地砸着了金某人正在郁闷中的脑袋,猛地蜷缩起身体,忿忿的咒骂着:“王八旦,怎么不敲门呢?”他不是一向很礼貌吗?今天吃错药了?
金胜抓着挂在脑袋上的咪咪罩,无奈地打了个敬礼,学着周总理的口音说到:“主席,飞行员同志向您问好!”
“您老人家从哪儿飞来的?”她强忍着笑容,抓起遥控关了DVD。对方还是头一次下午来她这里。
金胜晃荡着走近她身边,照着她白皙的屁股就是一脚:“突击任务,回来抓俘虏。交枪不杀,拿出来吧?”
“什么?”她抱着双膝,缩紧的身体紧靠着沙包椅。
“倪红莲,我有被你侮辱的感觉!今儿你要是不把那玩意儿砸了,以后少找我啊。”他明明看见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玩意儿,清清楚楚,就象划在他胸口上的伤疤。大老爷们儿满足不了自己的女人,太伤自尊了!
“两码事嘛!那么介意干嘛?你不在的时候好歹有个用的,难道上街现抓个男人啊?”她嘟起小嘴理直气壮地翻了他一眼。
“你想气死我啊!非把我藐死才肯罢休?小骚货,你一天不要能死啊?”他嘴上不饶人,依旧满心挫败,想来她的话也不错,这总比背着他偷人好得多,好在刚刚只是一场虚惊,他命都吓掉半条了。
“能死!就是能死!”她忽然露出一脸狐媚,眉峰轻挑,轻咬着舌尖说到,“喝多了就进屋睡你的觉去,别打扰我,我要继续。”
“继续?要不要观众参与?”他瞬间明了了她的心意,往沙发上一靠,露出一脸AYINA笑,“继续,继续,我坐这儿陪你。”玩兴骤起,想目睹个实况专集。
“呵。”她瞥都没瞥他一眼,随手按开了DVD。他哪有那么好定性啊,三分钟不到就冲上来了,到时候谁看谁表演还说不定呢!
事实证明,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三分钟是高估了他,最多也就一分半的定性吧。情欲高涨的男人一把将她按在地毯上,摸起沉在沙包椅里的“小工具”在她眼前晃了晃,“变态大叔来了,祈祷吧,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