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适度距离

电话里传出的《恋曲1990》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金胜忽然想起,自己把报平安的事情给忘记了。掏出电话看了看号码,不出所料,果然是阮静云的电话。憋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望着躺在床上的倪红莲说道:“别吭声,我女朋友,介意吗?得,我还是出去接吧!”金胜边说边往外走。见鬼!他到底在干什么?本来挺光明磊落的一件事,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

倪红莲赶忙挽留对方说:“哥,没事,你就在这儿接吧。”对方能来看她,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莫非连这么点容人之量也没有吗?

金胜扬起会心的笑容接通了电话:“呵呵,刚吃过饭,正在酒店说事儿呢!忙活了一通,把发短信的事儿给忘了……"

倪红莲明知道金胜在说谎,心里却依然很羡慕他的女朋友。他跟对方讲话的口气好体贴,好温柔,每一个字都客客气气的。对方一定是个斯文乖巧的好女孩吧?听得出金胜很尊重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是那个名叫阮静云的女孩子吗?

金胜说了一大堆廉价而体贴的话,用以弥补内心的罪恶感,好在电话对面的女人给他以足够的信任空间。挂断电话坐在床边上,一脸心疼地抚过她眉际的淤伤说到:“妞儿,好好养着吧。我陪你坐一会儿就走了。晚上还得赶回去,我可是旷工出来的,公司上下没人知道我去了哪儿。乖乖的,别再出什么事了,差一点就被你吓死了!”

听到他说要走,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宛如漂流在湖面的秋萍,无依无靠。她忍着忍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哥,你……能不能?算了!没什么。”她算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呢?对方若是不回去,他的女朋友兴许会怪他的。

他明白了!虽然对方没有说出口。

她想要求,只是没有勇气要求。可他真要为她留下来吗?或许!此时,她需要有个人照顾!满腹辛酸化作一抹甜笑,扬起下巴坏坏地说到:“你没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我只是担心,万一你老公回来了,会不会扁死我?”此话别有深意,她真得不打算过了?这种情况下两个男人极有可能碰面,考虑清楚,不需要他回避吗?

“我肚子疼,你就别气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啊?”满心感激,说出口的话却像极了埋怨。万万想不到,他真的肯为她留下!

“我哪儿知道你要说什么呀?说出来听听,让我考虑一下。”一脸假惺惺的无知望着她。

“哥,留下来陪陪我,求你了!”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他不会拒绝,他再乎她,不然他能跑几百公里路回来看她吗?

金胜略显惶恐地推拒着她的怀抱,嘴里小声地嘟囔道:“红莲……红莲,别,我……”他已经有了静云,不合适再这样了。用力搬开那双紧紧锁着他脖子的小手,尴尬地说,“妞儿--”

她猛抬起一双凄怨的泪眼注视着他,四目相接,他发觉自己实在说不出卡在喉咙里的话。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分明是欲求,他喘不过气,内心因此而感到阵阵的压迫。

她注视他良久,缓缓垂下睫毛:“对不起,我太冲动,不!太高兴了。”很失望,极其失望!他眼中透射出的不是激动而是惶恐与困惑。她淡淡一笑,暗暗告诫自己:他有女朋友了……

不忍看她眼中的一片失望,忽然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凑上前去吻了她的前额,:“傻丫头!”语调无奈而温柔。

金胜下楼安顿了司机,顺便部署了他精心编造慌话。两人的口风务必一致,以防在某人的追问下穿帮。阮静云跟他身边的人混得烂熟,同司机小刚混得象哥们儿一样。水没来,先叠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给司机放了大假,到住院服务处报到了一下。不久,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提着医院“附赠”的盆盆罐罐上了楼。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他和倪红莲都还饿着肚子,放下一大落乱码七糟的“赠品”取笑说:“看看这堆‘老古董’,不知是跟哪个倒闭的厂子拾掇来的!不过这年头不花钱的东西能用就不错了,将就将就!”脱掉外套挂起来,嘟嘟囔囔地埋怨到:“鬼天气,中午热得要死,晚上把人冻死!”

“您头一次来D城吗?居然埋怨天气!这里可是北半球知名的避暑胜地。全年见不到几个三十几度,三伏天的夜晚撑死了二十度。不跟你收空调费就不错了,还嫌弃?”倪红莲心中憋着股莫名的怨气,不晓得对方是在理怨天气还是在理怨自己。是不是因为她过分的要求而影响了他的情绪?

金胜扫过那一脸的苍白与淡漠,轻笑一声解释到:“如果不是你,D城已经被我遗忘了。”大手抚过她的后脑,眼中漾着无限温柔,“妞儿,吃什么?我在住院部看到食堂的菜谱不错,想吃什么有什么,妇幼医院就是好,住院的全是坐月子的!不过得等晚餐了,过了午饭时间。想吃什么,我出去帮你买点?”

“你也没吃吧?想吃什么,我随你。”忽然想到他赶了一上午路,大概也没吃饭,一脸心疼地看向对方。

“我好说,对面就有个叫汇什么的面馆,随便扒拉一碗削面就得。你目前是重点保护对象,得吃点好消化的。”

“你拿主意吧。有你在,我连气都懒得喘了。”真的好依赖,只要他在,就会觉得好安稳。这辈子有幸碰到他,却又偏偏走散了。

“我欠你个月子,这下算是补给你吧。等回去咱也出本书,就叫《伺候月子》!”嘴上打趣,心里却掬着一汪苦涩,触景伤情,忽然想起两人曾经有个孩子没了。明知红尘之事是不能假如的,却依然禁不酌想:那个孩子若是生下来,该有八九岁了。

轻叹一声步出房门,专心思量着该给她买点什么。心中除了她全无杂念,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不远的地方一双哀怨的眼睛正久久地注视看他。

江浩直勾勾地望着那袭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中的惊讶渐渐转化为嫉恨。

金胜!

他怎么回来了?

刚刚在住院处打听到倪红莲因为他那顿暴打而流产,他满心悔过,甚至想好了再见她时要跪在她面前乞求对方的宽恕。当他看见金胜走出病房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已好傻,他差一点就被那个女人欺骗了!当了王八,居然还是个傻王八。那孩子是他的吗?十有八九是金胜的吧?都混到偷偷被人换了种的份上,还臭美啥?

他还有必要进去看那个女人吗?泛贱!沉思片刻略过病房的大门,忿忿地走向楼下。

想起金胜,忽然间犹豫了。记得半载前对方曾说,"下次回来有机会坐坐"。他明白那不过是对方的拖词,那家伙连他的电话都没问过。

那家伙走了还会回来吗?是不是给倪红莲扔下万八千的就闪人了?在他的印象里,有钱的公子哥都是这么干的。可他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万一他回来了呢。反正无事可做,点了支烟,在住院楼的大门外瞎转悠。午后三点半,天气格外的闷热。也许是他的内心焦灼,躁热……

个把小时之后,远远望见“妻子的奸夫”下了车,江浩心里隐约浮起淡淡的郁闷。大猖狂了!他就不怕碰见对方的老公吗了?不禁感叹,这大概就是金胜的性格,只要那家伙想做,从来就没怕过什么!

即使真的打起来,他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两个人曾真刀真枪的过过招,结果他还是被对方给干了。忽然觉得自己跟捉奸的“武大郎”差不多,幻想着自己被“西门庆”一脚踹下楼梯,对方高昂着下巴系着衣带,看他的眼神轻篾极了。

想来自己还不如武大郎呢!至少武大郎不会冀望西门庆多看自己一眼。对方外表虽然丑陋窝囊,可好歹也是条汉子!而他算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在倪红莲面前他仿佛是个男的,可面对金胜他情愿当自己是个女的。如果对方心里真的装着他,挥刀自攻有何不可?

可惜一切都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对方是冲着他家红莲来的。人家倪红莲能偷着摸着给金胜生个孩子,他有那个本事吗?别痴心妄想了!一切都过去了,别无他求,只想坐下来好好聊聊,就象是一对久违的老朋友那样。

城市里的人太寂寞,很难找到倾诉的对象。无尽的孤独感压抑在心底,不断的发酵,就象D城人家的淹菜缸,浮着浑浊的泡沫,泛着微微腐臭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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