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
该怎么办?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一生都摆脱不了他……
不可以,不可以,绝不可以!
那太荒唐,太荒唐了!!
“言小姐?”护士再次轻唤。
“我签!”
无言咬咬牙,蹲下身捡起黑色签字笔,颤抖的手用力抓紧签名板,强压下胸口的窒痛,一笔一划的写下。
心-无-言!
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往她心口捅上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的划开,翻转,再狠狠切入,搅碎!
血潺潺的涌出,凝结成一面鲜红的镜子,将她内心的丑陋与悲哀照射的一干二净。
“言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护士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满是疑惑,惴惴不安的问。
“我没事,手术要多久开始?”无言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事。
“十分钟后我会来叫你,先坐下休息会儿吧,言小姐,恕我多嘴一句,那天帮你来预订手术的先生,看上去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为什么你要……?呵呵,抱歉,我多嘴了。”
好人?是指墨华吗?
呵,墨华如果不身处于她们那个黑暗的世界,确实于女子而言,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但问题是,孩子的父亲……是帝银!
光想想以后要因为孩子被他掣肘,看着容颜渐渐衰老,不再年轻,不再漂亮,不再被宠,不再被爱,她害怕,会当场疯掉!
没错,是因为怕爱上,爱得太深,被抛弃的那一刻,会痛的生不如死。
“言小姐是吗?关于你的手术,有些情况我必须讲清楚。你的体质偏阴,加之严重贫血,本就不易受孕,这一胎是头胎,执意拿掉的话,以后会对你的身体产生难以预计的影响。”
走进手术室时,女医师指着无言的病历耐心的开导道。
眼前的女孩太年轻,亮亮的眼睛不含半分杂质,让她不禁感慨,到底是怎样狠心的男子,舍得置这样的女孩于不顾?
无言笑笑,苍白的脸上崭露出一抹淡雅的释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谢谢你医生,不过我已经考虑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捏着黑色签字笔的手,指尖微微泛紫。
女医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指了指手术台,示意她躺上去。
无言看了眼那个造型怪异的手术台,深吸了口气,咬牙躺了上去,脊背接触桌台的一刹那,冻得骨髓幽寒。
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小腹,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胸口费力的紧缩着,神经敏锐的崩紧。
这样的恐惧感,除了第一次杀人以外,就再也没有过。
没想到,这一次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突然,眼眶酸痛难忍,氤氲的水雾倾囊而出,源源充溢着她的眼眶,难受极了。
“把腿架上去。”
闻言,无言眉心紧拧,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的姿势几乎是把自己最私-密的部位给露了出来,强烈的羞耻感如藤条般狠狠抽打着她的脑神经元。
闭上眼,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您放手,疼,好疼……”
“妈妈,我错了,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可以死的,我去跟死神说换爸爸回来,我去换爸爸回来,妈妈,别不要我……”
“开门,开门,放我进去!妈妈,妈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害爸爸,我去死,我去死,您让我进去,呜——您不能不要言言……”
…………
陈抒怡残忍,她,就不残忍吗?
现在,她要的是这个未出生孩子的性命!
哐啷——!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踢开,无言雪眸骤缩,紧盯着那张微笑的俊脸,吓得毛骨悚然。
银,怎么会在这里?!
宴会现在应该还没结束才对,为什么他会?!
无言警觉的瞥了眼一脸凝重的墨华,喉咙里顿时像生吞了个鸡蛋般,梗得极其难受,心脏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惊惧之色,但剧烈收缩的瞳孔早已将她拼命隐藏的恐惧暴露无遗。
“言言,你可不可以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银轻笑着靠近,唇角漂亮的扬起,指尖温柔的抚去她额头细密的冷汗,语气亲昵的让她骨髓发寒。
一般人,此时不是应该勃然大怒,恨不得掐住对方的脖子厉声质问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杀掉孩子?!
可他,居然能微笑着,向她要解释?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上,他们挨得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四目相对时,无言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琥珀色眸子之中深涌的痛苦与哀伤,以及浓浓的愤怒。
“说话啊,言言,为什么你不要我们的孩子呢?”银怜惜的吻着她苍白的唇角,眉心紧拧,沙哑的语调听着让人心弦一颤。
没有生气,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孩子?
一脸受伤的表情,像是一只孤零零的流浪猫,看上去可怜的要命。
如果他嘶吼,发怒,咆哮,甚至给她一记耳光!
她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应接下来,可他偏偏呢喃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眸中流溢的浓浓深情,不是伪装,脸上崭露出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不是面具。
无言强压住胸口的窒痛,深吸一口气,冷冷回答。
“没有原因!”
因为你太可怕,城府太深,步步算计,喜怒无常,我不要孩子长大后也变成像你一样的魔鬼!
“怎么会没有原因?言言,你骗我的,对不对?哪有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你不会不要我们的孩子啊。”银双手捧住她的脸,力道很轻,仿佛在触碰着一件精美的瓷器。
这些天,见她脸色苍白,且经常吃不下东西,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为了博她一笑,不惜花费重金买下Victorian城堡,替她举办豪华的生日宴会,让她被整个安城上流社会的千金名媛所羡慕,让她血洗曾经在流风家遭受的种种耻辱!
可是,她却半点都不领情,见到车允赫来了,跟丢了魂似的,那双晶亮的雪眸,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那一刻,他气得恨不得当场毙了她们俩!
没错,他耍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车允赫要真有本事,就过来啊!打败他,将你抢回去啊——!
但他最后的自我安慰,也被她给无情的粉碎……
她竟然瞒着他,想要偷偷拿掉他们的孩子!!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简单,这么轻易的就扼杀掉他们的孩子!难道说,从头到尾,这场爱情,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吗?!
更可笑的是,他还不敢声声质问她,害怕她离自己更远……
“我不过是你的玩偶!你的情-妇!哈哈,你要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恨我吗?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
无言唇角倏扬,笑容妖冶而放肆,腾地翻下手术台,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表情复杂而错愕,仿佛他刚刚问的话,极其搞笑,笑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不可能!”不待他说完,无言果断的拒绝,口齿凌厉如刀,难以想象她孱弱的身体内竟有着如此刚烈的灵魂。
“十年前,就已经……不可能了……”
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不忍对上那双黯然的眸子,无言咬牙别过脸,锋长的指甲刺破掌心,沁出滴滴嫣红的血珠。
不可能了,自从……自从你设计害死了我的父亲,毁了我的家,我们之间,就不可能了……
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所以接到那通电话时,妖才会要自己做选择,放弃过去,珍惜现在,亦或者,查清真相!
“什么意思?”银面色一僵,想要上前搂住她,双腿却沉重的迈不开一步。
真相,终于,还是要被揭开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装傻?帝银,你在怕什么?当年你制造那场意外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会死里逃生吧?!”
无言唇角勾着冷笑,两眼狠狠的瞪着他,雪眸中翻滚着凛冽的杀气,一波高过一波,腾腾上涨。
那晚,他为了她被银环蛇咬,命悬一线,她不是没有感动,甚至想放下心中所有的芥蒂,抹去允赫的痕迹,安心陪在他身边。
但命运却仿佛跟她开了个大玩笑,曾经苦苦查了八年都没有半分线索的车祸案,居然在这个时候查出了真相?
犹如一记重拳,用力击打在她的胸口处,震得五脏六腑零落一片。
“因为这个,所以你要杀掉我们的孩子?心无言,你疯了吗?!为了上一代的恩怨,你竟然狠得下心牺牲我们的孩子?"子有什么错啊——!!你知不知道当我收到消息那一刻有多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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