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见他，但他至少可以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与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而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死亡，阻隔了一切。
泪，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而唇边是一抹凄凉的微笑。
“爸……”
积郁多年忘却多年的这一声喊叫，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小亦也跑过去拉起张建成另一边的手哭喊着：“爸，你听到了吗，哥哥来看你了，他喊你了。你醒过来啊，爸……”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握住张建成的手泣不成声，直到有人把他们搀扶起来。
从追悼会回来，肖诺扔开了所有的通讯工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黑呼呼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分不清黑夜白天，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捧着唯一一张父亲的照片，还有他最后一封亲手书写的信件，已被眼泪化开了上面所有的字迹，但他仿佛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窗，慢慢砸醒了肖诺的意识，他努力想站起来，但很快又跌坐了下去。几天了，到底有几天没有进食。
他用手支撑着地面，靠着墙壁艰难地挪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凄然一笑。多么可笑的人生啊，最亲的人都亲自设计让你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还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
是啊，太好了，这样的一个命运把他锻炼的无坚不摧，让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干过，什么都没有过不去的。
这几天他唯一惦记的人就是麦歌，也是和他一样被家庭设计过的人。也就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让她永远都活在谎言与不安中，不能让她的人生也充满着悔恨，他一定要让她勇敢地去面对真相。
他打开房门，一点点光亮让他头晕目眩，幸好还是个夜晚。门外堆放了很多东西，他基本知道是谁来过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是随手往门口一堆。他没有带伞，直接淋着雨，开着车直奔麦歌的住处，现在他唯一想见的人只有她。
下了车，淋在雨中，接通了麦歌的电话。不到2分钟麦歌就从公寓冲了出来，看到肖诺淋在雨中，衣衫已完全湿透，她也顾不上带伞直接就跑了过去。这么多天，怎么都无法联系到他。所有焦灼担忧的等待都化成了对他满满的思念，她只知道他的父亲去世了，她只知道他会痛苦绝望，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就在短短一天之内凭空消失了，走出了她的世界里。
现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轰的炸了开来，就这样毫无掩饰地望着他。
肖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雨水让他睁不开眼来，而无论多么伤心他都不忘调侃。
“这一次还不到5分钟。”
“你疯了吗，怎么就这么淋着，又像上次那样生病怎么办？你……”
瞬间，剩下的话语被冰凉的唇堵上，火热的舌尖有些霸道地冲开了她的齿关，疯狂的与她的舌尖纠缠起来，毫无犹豫，毫无掩饰。麦歌的双手不由环上了他的腰间，一股咸咸的苦涩传来，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与绝望，只是这么在雨中相拥相吻，隔着单薄的衣衫让彼此的温度，融为一体。
麦歌的意念在情感的迸发中逐渐失守，她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什么都可以是虚的，只要感情是真的，她都愿意为爱再彻底的沦陷一回。
滂沱大雨还在肆虐，掩盖住了两个人的娇喘，待慢慢分开来，已经完全湿透，从模糊的雨帘中凝望着彼此的脸。肖诺的声音在耳边不真实地响起。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这样的肖诺你还要吗？”
透过迷蒙的雨，能看清楚他认真的表情，似是表白，似是依靠，让人不忍心拒绝。麦歌慎重地点了点头。
“麦歌，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麦歌紧了紧搁在他腰间的手，踮起脚主动迎上他的唇，算是对他的回答。她并不在乎他的一无所有，相反更觉得他们之间的那层隔膜不见了，她不再需要对他因为崇拜的仰视。
苏伦就站在他们附近，远远地看着两个人。手中的赏红色玫瑰飘飘洒洒地散落了一地，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出局了。
瓢泼大雨阻塞了他所有的思维，让他没多久就浑身湿漉漉的，但脚底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动不了却是钻心的疼。他借着肖诺未关的前车灯，看着他们亲密的相拥相吻，就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看不出麦歌一丝的拒绝和在他面前的躲闪。原来，自己的犹豫不决却成全了肖诺和麦歌的爱情。
苏伦晃晃悠悠地转身，慢慢离开，剩下地上的赏玫瑰才昭示着他曾经来过，曾经后悔过，曾经想要挽留……
肖诺终于支撑不住背向车上靠去，圈住麦歌的手也松了松。麦歌扶住他。
“多少天没吃饭了？那么穷吗。”
肖诺笑了起来。“亲爱的，你越来越像我了。”
“上去吧，我帮你弄。”
“方便吗？”
“不方便也得上去，总不能把你饿死在路边。”
麦歌扶着他进去，找出干净的毛巾和衬衫扔给他。“洗个澡换件衣服吧，要不然又得感冒了。”
肖诺拿起麦歌的男式衬衫皱了皱眉。“麦歌，这是给谁买的？”
“我爸。”一说又后悔了，这会不应该提敏感的字。果然，肖诺脸上的光又黯淡了起来，像蒙着一层灰蒙蒙的东西。
“那你呢？你先洗吧。”麦歌的身上也没有一处是干的。
“别管我，先解决你自己。”
肖诺洗完澡出来，麦歌已经换好衣服帮他准备了简单的粥。
“几天没吃饭先喝粥吧。”
肖诺端着粥坐到她的身边，几乎半个人都倾了过去，在她抬眸间攫住了她的唇，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飘来，让麦歌的神志又模糊起来，她狠狠地推开他。
“好好吃饭。”说完起身坐回沙发，留下肖诺咯咯咯的傻笑。
麦歌按了一会电视就捧着衣服走进洗手间，门铃却在此刻响了起来。
肖诺起身开门，门外的阿姨张着嘴以为走错了地方，退回去看了眼门牌号说，“那个，麦歌在不在？”
“她在洗澡，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也可以。”肖诺暧昧不清的语调，让老阿姨更是想入非非。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房租快到期了。”
“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
“她不租了。”
“不租了？”老阿姨眼睛瞪得像铜铃般。
“有问题么？她已经有其他住的地方了，所以钥匙啥的我会让她退租的时候再交给你。”
“好，那时间一到我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慢走。”肖诺的眼底略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肖诺关上门，走进麦歌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房间，就像偷窥秘密那样小心翼翼，抬眸间一整排钢琴模型吸引了他的视线，中间还放着他送的阳光灌。
他随手抓起一本杂志躺在属于她的床上，顺手打开了一旁的广播，竟然是音乐调频。还未做细想，麦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房间。
“那么多的钢琴模型不容易找齐啊。”
“恩，有些找了好久，还有些是网上淘到的。”
“为什么买这些？”
“还没能力买个真的，而且这些模型也好看，款式也多。”麦歌继续擦着头发，“对了，刚才是谁？”
“房东。”
“呀，我又忘了交钱了。明天再给她吧。”她似自言自语。
“钱我已经给她了。明天你是得去找她，不过不是缴租，而是退租。”
“退租？退租我住哪？”
“住我那。”肖诺回答的理所当然，一边还悠闲地翻着杂志。
“你那来来回回就是一大间，哪里有我住的房间。”
“嘿嘿，一起睡吧。”
麦歌神色一凛，“肖诺我警告你哦，不要乱来哦。”
“好啦，不逗你。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要。”
肖诺又习惯性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心。“怎么办？我已经帮你退了，阿姨也同意了。”
“喂，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我去找阿姨。”
麦歌刚一转身就被肖诺一拽，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两个人对望着，暖暖的鼻息在近距离流动着。肖诺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间，把她牢牢地箍在自己的怀里，麦歌的双手就抵在他的胸前。他的气息就这样铺天盖地地涌来，麦歌有些紧张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扣得更牢了。
肖诺的声音有些沙哑，“就让我这样抱会，一会就好……”
急促的喘息声慢慢的平和下来，不一会儿头顶传来了轻浅的呼吸声，但她的手还是被他死死地扣住，任她怎么动都出不来。
“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接下去发生什么哦……”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揉了进去。太累了，他就想安心地睡一觉。
“麦歌，答应我，和我一起住，我保证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麦歌不知如何是好，继续沉默，但已停止了挣扎。身旁的人好似已经放心地睡去。
可是几分钟后，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微微动了动，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悠悠地开口说话：“麦歌，我恨了16年的父亲去世了……我相依为命16年的母亲是最大的谎言制造者……不，是他们联合起来骗我……”肖诺略微顿了顿，好似给自己喘了口气，“我像个傻子一样……但是我却无法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