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夜色越来越沉，杨蕾也有些焦急起来，开着车再次寻找。找归找，但她始终不觉得这件事上自己是有过错的，任谁都会很自然的怀疑。

麦歌到达中山公园篮球场，唐子非还没把车停稳，她就跑了出去，边走边四处张望，直觉告诉她，安安一定在这里。直到又牵动起伤口，她才放慢了速度。

果然，安安正一个人抱着篮球孤独地坐在的角落里，寒风吹起，只有萧瑟的气息，安安紧了紧衣服，把头埋进身体里，有些魂不守舍的无助。麦歌眼圈微微一红，眼泪几欲溢出。她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近他，安静的在他身边坐下，头上密密的细汗轻悄悄地流了下来。

“麦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安带着几分惶恐缓缓侧过头去，黑暗中慢慢分辨出来人，惊讶地跳了起来，眼神有些涣散。麦歌艰难地俯下身捧起从安安手中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篮球，深深地看着他。

“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麦歌刚到安安那里做家教时，就常观察他喜欢做什么。她一度利用安安的兴趣，将计就计把学习地点安排在这里。

安安又低下了头，显出了他的不自信，蚊子似地细微声音问：“麦老师，你相信我吗？”

“相信。”麦歌回答的斩钉截铁。她了解安安的性格，他只不过叛逆而已，不会做伤自尊的事情。白天看到试卷的那一刻，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别人都不相信。”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了下去，泄气地低下了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安木然地摇了摇头。

“你不给机会让他们相信。一个人要把部分尖锐的个性隐藏起来，照顾到别人的感受。”寒风吹拂下，麦歌额上细微的汗珠已渐渐风干，“安安，你明明就是个好学生，不要因为任性而毁掉自己的人生。”

有时候作为旁观者可以将一切想得很透彻，而一旦转换为当事人又都乱了。麦歌就是这样的人，而她不自知。

安安似懂非懂地眨着眼。

“麦老师，我真的没有作弊。”

“我知道。”

麦歌的肯定让安安又燃起了希望，脸上终于绽放出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纯真笑容。

“安安，你想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吗？”

“嗯。”

“你相信自己吗？”

“嗯。”

“如果再考一次，有信心能达到这次一样的水准吗？”

“你是说我还需要再考一次吗？这不是代表你也不相信我吗？”

“不，我相信你。只有再考一次才能证明你的老师判断是错的，而你不是也希望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吗？”

安安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

唐子非靠在车上远远地看着他们，有些恍惚，麦歌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家教学生翘班，到底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哪一个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真实的？她似乎很容易得到满足，但好像又怎么也抓不住让她感到满足的东西。她可以拯救老人，拯救孩子，怎么就不能拯救自己呢？她好像越来越不懂麦歌了。

杨蕾在他家门口徘徊，看到麦歌和安安说说笑笑地走近，火气就蹭蹭地冒了上来。杨蕾冷冷地盯着麦歌，眼睛直发酸，但美丽的脸上仍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又冷又饿整整在门口吹了两个小时的风，满腹的委屈涌了上来，她踩着高跟鞋，步步逼近麦歌。安安很自然地往麦歌背后躲了躲。

麦歌觉得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只永远都飞不起来的丑小鸭。

“你厉害！”冲着麦歌，她把对安安所有的怒意和安安父亲对她的羞辱都浓缩到这三个字当中，还不忘用余光瞟了眼躲在背后的安安。她始终相信会在明天的考试中讨回公道，于是随即对着他换了个自然的笑容说，“安安，明天记得准时来考试。”

麦歌的背后终于怯怯地露出了一张脸，低声应着：“好。”

杨蕾气势汹汹地离开，小巧的红色POLO从他们俩身边呼啸而过。这个漂亮的女人，她的优秀、骄傲、自信，都有种天生的压迫感，麦歌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