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麦歌真是哭笑不得,一边是诺言的《西雅图夜未眠》,一边又正好是唐子非搞出来的“缘分的天空”,这是巧合还是天意?话是没错,就当一次特别的经历去看待,或者只是完成任务去进行。但她的信息再闭塞也略有所闻这个电视相亲节目,常用变态的招数来折磨嘉宾提高收视率,若只是为了自己,她完全可以无视这个无聊的节目,但偏偏她很需要这笔钱。可是……
“想做你不变的恋人,想做你一世的牵挂,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手机音乐深情款款响起,而另一头却传来了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麦小姐吗?我是新城电视台《缘分的天空》编导,我是来通知你这个周六上午8点准时在新城电视台15楼演播大厅参加节目录制……”
随着对方语速的不断加快,麦歌的脑袋只剩嗡嗡的鸣响,飞快的试图理解前边的意思,至于那个编导接下去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而对方也意识到这种情况,作了短暂的停顿。
“麦小姐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麦歌脑中迅速闪过节目之前播放的一些镜头,眼前慢腾腾地飞过了一只乌鸦,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可不可以不参加这个节目了?”
“你这不是耍我们吗?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报名吗?我们是根据节目需要经过筛选确认才定的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别忘了你还有网络协议呢,还有……”
“行了行了,我参加就是了。”
这个死唐子非不知道自作主张帮她签了多少的“卖身契”。竟然这回还被人揪住搬出了法律问题,不管有没有效力,总之不想再跟这个“公鸭嗓”继续再纠缠下去了,未听完他的话,就急急收了线。
刚把手机扔进包,拉了一半包链,铃声又响了起来,没把手机在耳朵边放正,麦琪的话就像隐形炸弹一样扔了过来,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姐,我的钱用完了。”
“上个礼拜不是刚给你送去1000了吗?”
“1000怎么用阿,还不够我修理乐器的。记得这个礼拜给我送过来啊。”
没给麦歌说话的机会,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留下她对着嘟嘟的忙音发愣。
来来往往的汽车在身边呼啸而过,麦歌脑子里如同漂白了一般空荡荡。她为什么要给妹妹那么多的钱?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好好的工作来这里重新开始?当初又为何要把考音乐学院的机会留给别人?她到底在为谁活着?这些问题总是反复地折磨着她。但每一次都无法得到答案。
她很想有个人能痛快地告诉她: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提起过往为什么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外婆去世前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5万元,她要做多少份家教才能赚到!更何况专门家教培训机构接二连三的兴起,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一窝蜂地跑到那里,让孩子接受像学校一样的系统教育与照顾,尽管收效甚微,至少能买个放心。多亏了自己有小镇中学教书的一年经历,才偶尔有家长愿意“冒险”请她。若没了这份额外的工作,她如何拿钱去交麦琪的学费?
她有些动摇,但转念一想,若让父母知道她上了电视结果又会怎样可怕?她没敢想下去,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她没得选择,为了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人没有吃不了的苦,不是吗?
在答应参加节目后,她与唐子非确立了所谓的君子口头承诺:一旦此事传入同事耳中,周末录制即刻告吹。从这几天来看还算是奏效,漫长的一周,每天一进公司就谨小慎微,偷偷观察“小喇叭”,只要她没有消息来源,其他人自然就不会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她在紧张什么?更何况节目播出后迟早会被人看到。自我说服也好,聊以安慰也罢,心里踏实了不少,腰杆拔了几分,全身也都慢慢松弛下来,拍拍脸部紧绷的肌肉,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主管却在这个时候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发布了命令。
“麦歌,这个周末加班。”
“周末我要去医院照顾好朋友,她住院了。”麦歌惯性般地脱口而出,似乎整个蹩脚的谎言早有预谋。
“你朋友病了?”
面对这个比猴子还要精明几分的主管,这个无疑是全天下最滥的理由,麦歌说话不自觉地开始结巴。
“那个,她……她住院了,没人照顾。”唐子非啊,我只能把你当挡箭牌了,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要是我拿不到5万,你就死定了!
“就这事?”
麦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自然地捏了捏右耳垂。
主管只是满脸狐疑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当是默认了。而他突然止步转过头来,带着阴险的浅笑,补充了一句:
“那你的工作就带回家完成吧。”
欣喜之情在脸上刚停留片刻就彻底僵硬,他是周扒皮投胎吗?片刻都不让人安宁。
但最最伤神的还是周末变态的“相亲大会”,一想起还有这么一次“任务”,麦歌的脉搏都会不自觉的错乱。她向来都是排斥相亲这种形式,爱情本应该是自然的水到渠成,不该有那么多伪装假设的痕迹。而她竟然还要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下体验这种虚伪的游戏。
台灯下,手在键盘活动如飞,打愈啪哒啪哒地吐着纸,满桌的资料都在提醒她所有的工作一分钟都不可耽搁。可惜了美丽的睡眠,总在不经意间毁在这些人手里,可悲,可叹……
一贯的整点报时过后,麦歌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站起身活动下筋骨,等待熟悉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因什么外在的事物而感到痛苦,打扰你的不是这些事物,而是你自己对它的判断’。《沉思录》是一本很有趣的书,不适合长时间连贯的阅读,但每一次翻开它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感悟。是对文字本身的敬畏,也是填补自我思想盲点后幡然醒悟的兴奋。生活的每一天都会被时光所记忆,好的,坏的,时刻影响着我们的情绪,是否考虑换个角度,换种态度,换份心情去正视每一天的生活,别再给我们脆弱的心加码……”
低沉的声音略带着轻微的鼻音回荡在疲惫的夜里,诺言的煽情,像江南的湿地一样,含蓄,悠远,深深浅浅的思想片段,仿若落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在理性的思维里带着感性的包容,不会毫无实质的呻吟,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但感冒使他今晚的声音明显异样,即使理性的分析也突然变得无比感性深情。麦歌觉得诺言偶尔感冒一次也是不错的。嘴角不禁含着幸灾乐祸的浅笑。
这么多年来,麦歌只是诺言的忠实听众,她没有打进去一个电话,是没有冲动,还是胆怯,她没有勇气论证;她也没有爬到电台论坛去参与讨论,是没有想法,还是无言,她没有时间思考。
只要那个声音,那个节目,能给她带去一点点温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