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在容却微微摇头。
在场的人，只有纪明薇和谢思韵头脑简单，一个是觉得迟到是小事，不明白为什么要罚，一个是故意要小题大做，要纪清欢当着所有的人面难堪。
其余人都默默无言，心里自有揣度。
谢庭序要罚的不是纪清欢，而是罚给谢在容和纪明薇看的。
纪明薇不懂，但谢在容看得明明白白。
他不愿让纪清欢受这个委屈。
十九年前，他答应过纪清欢的父亲，会把纪清欢当做亲生女儿去照顾。
谢在容看向谢庭序，温和一笑，“爸，不如开饭吧。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跟我聊。”
谢庭序下颚绷紧，眸光锋锐，隐隐有些发怒的意思。
纪清欢指尖发颤，在谢家仰人鼻息十几年，惯会看人脸色。
她正想再次开口，“姑父……”
“爷爷，我饿了。”
向来淡漠疏离，不爱管家里纠纷的谢则聿忽然出声。
他缓缓抬眼，轻扯嘴角，嘲弄道，“爷爷，菜都快凉了。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耽误自己人开饭？”
他抬手往谢庭序的碗里夹菜。
谢庭序这才松了眉头，“大家吃饭吧。”
谢思韵颇为失望地嘟囔道，“什么呀!吃了谢家十几年的饭，罚一罚怎么了？”
被她母亲瞪了一眼，她才收起煽风点火的心思。
谢在容拉着纪清欢，也落了座。
纪明薇高兴地往谢在容碗里夹菜，“这菜你爱吃，多吃点。”
纪清欢缓缓拿起筷子，眼睛忍不住看向谢则聿。
他面色淡淡，眉眼一如既往的疏离，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十分斯文。
纪清欢知道，他虽然说的话充满嘲讽，但却也是在解围。
只是不知是在给他父亲解围，还是给她解围。
午饭后。
纪清欢还是去了祠堂，拿着祠堂放着的古文，用毛笔在宣纸上抄写。
谢家抄书，抄的是晦涩难懂的古文，还必须写毛笔字，本意不在罚抄，而是要让受罚者心静。
心静才能好好思过。
祠堂里，肃穆无声，清风流转。
纪清欢的心彻底静了下来，站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啧。这字真丑。”
一道奚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纪清欢手里的毛笔顿住，墨点落下，污了一个字。
她倏然抬头，一双清冷淡漠的瞳孔撞进她的视线里。
脑子里瞬间绷紧一根弦，心又乱了。
“我很少写毛笔字。不像少爷，从小就有名师教导，每幅字都写得精妙绝伦。”
纪清欢有些不悦，低声辩驳道。
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谢则聿手指抵住桌面，凑近她一寸，嗓音慵懒，“实验室喊谢总，家里喊少爷，你倒是分得很清楚。”
纪清欢攥紧毛笔的杆子，“我一个外人，当然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少爷。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谢则聿轻嗤，“我姓谢。谢家的每个地方，我都可以去。”
纪清欢眼神微凝，无法辩驳，于是她又继续写起字来。
“你从来没有起晚过。怎么今天起那么晚，昨晚睡不着？”
他躬身下来，大掌压住她的宣纸，“在想我？”
纪清欢屏住呼吸，没有搭理他，手腕一转，换了行，在空白的地方继续写。
谢则聿蓦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太丑了。我教你写。”
他附在她的耳边，呢喃道，“手把手教。”
“不需要！”
纪清欢反应有些大，一个挥手，手里的毛笔往谢则聿的脸上划过。
裹满墨汁的笔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黑痕。
将他冷白的肌肤衬得有几分野性。
谢则聿眼睛往下瞥，冷笑一声，“我刚刚好歹算是帮你解了围。你就这样对我？”
纪清欢将毛笔放下，拿出纸巾，眼神抱歉，“不好意思。你擦一擦吧。”
谢则聿垂眸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的纸巾，将侧脸凑过去，“你帮我擦干净。”
纪清欢鼓了鼓脸颊，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赶紧上手给他的脸上擦干净。
她是带来点不服气的，稍微有点用力。
谢则聿轻“嘶”一声，眉头挑起，“报复我？”
纪清欢眼底闪过狡黠的碎光，“我手重。”
“清欢啊。真的是，又不是小孩了，迟到一点，居然还要罚抄书。”
门外传来了纪明薇的声音。
纪清欢心下一跳，手里的纸巾落地，她将谢则聿推进内堂。
“你快走！”
内堂里放着许多藏书，空气中混杂着油墨味。
谢则聿靠着墙壁，抬手揽住她的腰，笑意散漫，“你在怕什么？”
纪清欢当然怕，怕纪明薇知道自己和谢则聿不清不楚。
纪明薇养育她十九年，不是亲母胜似亲母，她不能让她在谢家难堪。
纪清欢抬着水润的眸子看他，“谢则聿。我在怕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两个，不可以这样。”
她使劲掰着他的手指。
谢则聿却按得紧紧的，纹丝不动。
“不可以，也已经发生了。”
他声音蛊惑，带着某种引诱，“为什么不享受？”
纪清欢蹙眉，声音近乎哑，“疯子！”
谢则聿低头轻笑，“想我走，就亲我一下。”
纪清欢惊讶地看着他，“你别这样！我们这样拉扯，被人看见，对你有什么好处？”
“诶，清欢人呢？”
纪明薇已经走到了大堂。
谢则聿笑而不语，垂着晦涩凉薄的眸子盯着纪清欢的脸看，眉眼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傲慢。
“清欢，你在里面吗？”
纪明薇的脚步越来越近。
纪清欢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慌乱之下，她微微仰头，轻快地碰触了一下他的嘴角。
“唰”地一声，内堂的帘子被拉开。
纪清欢拿着一本古书，转过身来，笑盈盈道，“姑姑，怎么来了？”
纪明薇觉得奇怪，“我刚才一直叫你。你怎么也不出声？”
纪清欢把手里的书拿了起来，“我在看这本书。看得有些入迷。”
她手里拿着的是珍藏版的聊斋志异。
纪明薇嫌弃道，“也就你爱看这些。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你别抄书了。你谢爷爷就是顺着谢思韵的话随口说说而已，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纪清欢挽着她的手走出来，低声道，“姑姑。姑父没跟你说，谢爷爷为什么罚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