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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果可以重来

整整三天,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再出来,望着那扇紧闭的竹门,我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阴如他们怎样了,能否阻止妖王重生呢?

倘若妖王真的重生,会给人间带来怎样的灾难?

真如阴如所说,会吞噬人间,将大地统辖为妖界?

趴在桌上思绪万千,忧虑已令我失去了冷静,跳起来猛拍竹门,我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神龙残雪,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元始天尊赐给你杏黄旗可不是白赐的,你得发挥他的用处啊!”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几乎要崩溃了,顾不得太多,我一脚踹向竹门。

门适时的拉开,眼看我的脚就要踢向他的小腹,我吓得瞠目结舌。

眼前青影一晃,他竟轻风似的自我头顶掠过,稳稳的落在桌前。

仍然坐下沏茶,喝茶,仿佛我是个透明的人!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坐到他身边问。

缓缓将茶移至唇边,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在我的脸上,冷冷的问,“你是八哥转世?”

“什么?”

将茶咽下去,他的目光移回茶壶。

“你说我是八哥?”会过意来,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仍然不理我,他这块冰山还真是很难融化。

我想了想,换上一副笑脸,“这样吧,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使你踏出昆仑山,帮我们收服刹血好吗?要我求你吗?可以啊,为了人间的和平我不惜放弃自尊!”

“你很吵知道吗?”拂袖起身,直往门外走,我忙追上去,一边喊,“喂,你去哪儿呢?”

篱笆墙一见到主人倏地往回缩,并自动拉开一扇门,我怔怔的看着他往茶园方向去了,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去啊,还愣着做什么?”西西在我身后推了一把,险些令我跌在地上。

将脏兮兮的大衣丢给西西,我急追上去,他的青衫却已消失在眼帘。

轻风徐徐,茶园里一片清香,他躬着身子正在采茶,身后背了个竹篓,此时已被青青的茶叶塞满了,采茶的速度还真不是盖的。

我不厌其烦的跟在他身后,陪笑问,“要不要我帮忙啊?这么大一片茶园,你要采到什么时候去了?不如让我帮你采啊?”

看都不看我一眼,这家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茶树上,那专注的神情,可不亚于情人的眼神。

我见他没兴趣理我,索性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一边玩弄着树枝一边冲他喊,“其实我知道,你当初对慈静官赋予了极深的感情,甚至超出了主仆的关系,可是……。”

话还没说完,他已用杀人的目光扫向我,冷冷的训斥,“慈家从来都不是我的主人,你要搞清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忙吐了吐舌头,笑道,“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你们是朋友嘛对不对?可惜你太冷太傲,以至于慈静官一直忽略了你们的关系,她心中除了对你敬仰之外,完全没有别的感情,你就像他的亲人理所当然的在她身边,她甚至没想过还能和你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是不是?”

这番话大概道出了他的心声,停止采茶,他呆呆的站在那儿,目光流转,若有所思。

趁热打铁,我接着说,“一个自幼失去父爱的女孩一直都很渴望有人爱她,关心她,而你就像个大哥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令她觉得你就是她的长辈、亲人,可当刹血出现时,她的心便乱了,乱是因为从来没有异性对她这么好过,乱是因为她其实一直都渴望有人爱她,有人在乎她,所以她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倒向了妖王,这跟人和妖没有关系,跟空间、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关系,关系只在于你是她的亲人,而妖王这个和她非亲非故的给予了她渴望的爱情,那么自然而然她就……!”

我开始舌头打结了,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说了些什么。

残雪却很认真的在听,一动不动。

咽了口口水,我将手中的树枝扔出去,继续说,“正义与邪恶,爱情与身份从来都是不能忽视的,慈静官在短暂的欢愉后才考虑到身份的问题,她注定了甩不掉降妖除魔的道义和责任,妖王也注定了抛不开改变万妖本性的任务和目标,于是在情爱与道义的矛盾中,他们选择了覆灭,他们以为只要他们尘封于万丈冰雪之中便能结束人与妖的斗争,便能令万妖反释领悟,从而返回妖界,那样便能天下太平。其实,他们俩都错了,这是根本和实质需要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一句话,一件事便能化于无形的,结果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这种残局,留待我们这些后辈来收拾干净,当真令人困扰得很!”

解下背上的竹篓,残雪忽然走向我,背挺得很直,挺拔的身姿朝我压过来,几乎令人晕眩。

我不得不站起来,仰视他的感觉的确不够好。

我们离得很近,仿佛就要贴着胸膛了。

他的眼神很炽热,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马上就要烧向我的全身。

我一时有些困惑,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枉我自以为心理学学得不错,此刻竟也一筹莫展。

他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慈静官吧?

正在胡思乱想时,他开口了,语如轻风拂面,“你分析得很对,静官是很渴望父爱,她从小就饱受父爱的煎熬,以至于她对异性的爱有种强烈的需求,正是这股需求令那只苍鹰趁虚而入,也彻底迷乱了静官的心!如果可以重来……我决不会离开她独自回昆仑,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带着她一起,那样就可以避免她的心被人趁机拮取,她的天真被人利用!”

“如果可以重来?”我微微有些怒了,那是一股无名的怒气,“你们男人永远都自以为是,永远都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永远都觉得你们是为了我们好,其实你们并不知道,女人到底需要什么,女人到底想要你们干什么!”

仿佛晴天霹雳,他全身一震,目光开始散乱,甚至迷茫,转过身去望着茫茫一片茶园,喃喃自语,“是吗?是我自以为是吗?难道一切都不可能重来?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望着他的神情,我后悔了,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想起深月,我居然也生出了一股怨,他对我若即若离,是不是也以为这样是为了我好?

为什么男人从来都不考虑女人的感受?

慈静官也实在很可悲,她一生中其实遇到了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可惜她并不知道,直到死也没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她和刹血的爱情是那么短暂,甚至于短暂到只有数日的时间便以自焚而告终,她甚至没有想过化这股爱为动力,以这股爱来创造天下太平,结果她走向了另一条不归路,一条让人感慨万千的道路!

迎风长叹,神龙残雪跺足掠起,以迅疾的速度奔向了另一座山头。

“喂,你去哪儿?”我怔了,不明所以。

他受刺激了?不会要寻短见吧?

正在想时他已翩然回转,手里握着面衅旗,将衅旗丢给我便直奔竹屋,风中飘着他的话,“你不必多言,我心已死,决不会出山,拿这法宝去收妖吧!”

愣愣的看着衅旗,我已是怒都没地方怒,这东西根本不会用,就算我会用,凭我们几人之力哪能与那些妖精抗衡?他不会这么没人性吧?

发足狂奔,一路追回竹屋,我见他仍然坐在那喝茶气不打一处来,抄手便抓起个杯子扔出去,只听“啪”的一响,茶杯摔得粉碎。

得意的回转头,我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心知不妙。

他的脸已成猪肝色,双目喷火,拳头紧握,关节因太用力竟发出了咔咔的响声,那样子似要吃人。

“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哦!”连连后退,我吓得直摆手。

冷冷的望着我,他忽然中指一弹,一股狂风卷起,突袭而来,圈起我的身子便急甩而出。

只听砰地巨响,我被摔在院墙外,痛得五官都变形了。

胸骨仿佛碎裂,痛楚立刻流遍全身,挣扎着想爬起来,骨头里却反射性的回应出一股剧烈的疼痛,然后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滴在泥土之中。

“小安!”西西奔向我,着急的喊,“你怎么了?”

疼痛已使我说不上话,回头望着那冷漠如冰的人,我大喊,“不就是摔烂了一个杯子嘛,你要不要夺我的命啊,混蛋!”

身子动也没动,他连看也没往这边看,却回应了我一句,“一个杯子?我的茶杯乃是稀世珍品,就凭你也敢摔!”

然后他站起身,缓缓拾起地上一堆碎片,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我的眼珠转了转,难不成这杯子是慈静官送的?

强忍着痛楚爬起来,我抚了抚胸口,狠狠的吸了口气,冲着屋里的人喊,“人都去了,生时不知道珍惜,现在守着这些破东西有什么用,你别再幻想什么可以重来了,就算慈静官没死,也决不会接受你的!”

眼神唰的射来,他那神情恨不得吃了我。

撇撇嘴,我不敢再说话了,万一又惹怒他,只怕会比现在更难受。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劝他出山吧?

哎,这该死的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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