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长祭日这天,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几乎都派了人来吊唁。

我与母亲招待女眷,所来之人都极有眼色,无人敢找不痛快。

薛以芙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先为其声。

「本宫来的可是迟了,耽误了给大英雄上香,可是罪过了。」

浓郁的香氛袭来,薛以芙穿着一身金丝织锦撒花裙施施然走来。

像一只华丽的母鸡,美丽中透着愚蠢。

我掩住眼底的恨意,恭敬下跪请安。

薛以芙迟迟不叫起。

似乎很享受别人伏低做小带给她的快感。

她施施然从我跟前走过,坐上主位。

将茶杯拨了又拨,才对着满屋子的女眷道,「都起来吧。」

世家同气连枝,对于薛以芙这样的做派自然都不喜欢。

女眷起身后,竟无一人上前搭话。

只有母亲强撑着笑容与她寒暄。

「夫人也不用太过伤心了,儿子死了,不还有女儿吗,令章姑娘天资聪颖,怕是儿子都比她不过,」

「只是话又说回来,令章姑娘如此聪慧,想必是挤了孔从逸的寿数,也未可知呢。」

世家尤为重视命理之说,

她如此说,明晃晃的在暗示母亲,是我占了兄长的寿命。

兄长是为太子的风月事而死,圣上未保护太子,对外宣称是兄长剿匪时不幸就义。

母亲面有愠色,当着一众女眷的面也不好发作,

我燃好香,上前递给她。

「太子妃不是要来上香吗,那就尽快吧。」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显, 薛以芙当即变了脸色。

「怎么,本宫好心来上香,你还不欢迎?令章姑娘是乡下待久了,分不清大小王了吗?」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听闻太子妃刚来京城时,一直叫喊人人平等,说自己是新时代的人,如今看来……」

「如今怎样?」

我摇摇头,装作感慨,「如今,泯然众人矣。」

「你!」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孔令章,你还当你是准太子妃呢,敢在此跟我叫嚣。」

「谁能告诉本宫,以下犯上者,该作何处置?」

薛以芙身后的婢女上前一步,朗声道,

「回太子妃,您是君,她们是臣,犯口业者,当众掌嘴二十下,再犯者,棍二十。」

我冷笑,才三年而已,以权势压人这一套,她已经用的炉火纯青。

「那就好,清英,你就代替本宫去赏她两巴掌。」

「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显容公主。

显容身着素服,头上簪着白花,红肿的眼眶中透露出愤怒。

「薛以芙,想撒野回东宫去撒,别在这里发疯。」

显容说的毫不留情,薛以芙脸色一白,也不忍让,

「三姐还没嫁进孔家呢,怎么就争着披麻戴孝了,亏你还是阿白的姐姐,怎么胳膊肘一个劲儿的往外拐呢?」

显容性子要强,当即就要上手打薛以芙。

幸亏我在一旁眼疾手快拦下。

「公主息怒,今日是兄长忌日,还请大家不要为了一些小事伤了情分。」

「情分?本宫何时跟你有过情分?大家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告诉你,就算阿白与我争吵一万遍,他也不会置我于不顾,孔令章,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颗见缝插针的心吧。」

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户,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难堪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母亲在一旁已经摇摇欲坠,显然受不了刺激。

我要着下嘴唇,语气放软,

「我知太子妃对我误会颇深,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祭奠兄长,并不为别的,您今日大驾光临,是孔氏的荣幸,还请移步正厅喝茶。」

说完,我上前躬身,无比卑微的去搀扶薛以芙。

怎料薛以芙并不买账,反手推开我,

毫无防备的我直接被推的趔趄两步。

要不是显容从后扶住我,恐怕我早已出丑。

薛以芙指着我正要发作,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薛以芙,你在干什么!」

卢飞白身后跟着父亲和几名要员,想必都看见了这出闹剧。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强颜给卢飞白行礼。

卢飞白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扶起我,随后怒目薛以芙。

「你身为太子妃,不做好女眷表率,反而屡屡跋横立威,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众人早知太子与太子妃不合,如今太子不顾脸面当众教训太子妃,看来二人确已离心。

薛以芙扬起下巴倔强道,「我又没让她扶我,再说了,她那副绿茶样子,就是装给你看的。」

卢飞白还要说什么,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摇头,凄然一笑。

卢飞白眼中的怜惜更加明显。

谁都知道我孔令章是京中贵女的典范,出了名的端庄贤淑。

我越发退缩,卢飞白就越发觉得愧疚。

「太子真是好大的权威,好端端的吊唁被你家太子妃搅毁,只怕从逸在天有灵也不得安息。」

一说到孔从逸,卢飞白愧疚更甚。

别人或许不知孔从逸是如何死的,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是他的伴读,比亲兄弟还亲昵几分。

如今为他而死,实非他所乐见。

「三姐教训的是,孤在此给老师赔罪了。」

父亲眼疾手快扶住卢飞白,「太子殿下万万不敢,您今日能来就是微臣的荣幸,何来赔罪一说。」

「孤听闻府上的超度法师都请的千佛寺高僧,带孤安排一番,过两日亲自和太子妃给去孔将军念经超度。」

说罢,卢飞白斜睨了一眼薛以芙,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威胁。

薛以芙嘟嘟嘴,不情愿对我道,

「令章姑娘,今日我身子不适,冲昏了头,望你见谅。」

事已至此,我当然不会抓着不放。

我的柔弱和委屈卢飞白都看在眼里,这便足够了。

时间一点一点积累,他的天平就会越来越倾斜我。

他或许不是真的爱我,

可放眼全天下,谁又会拒绝一个容颜姣好,出身高贵且对自己满心爱慕的女子呢。

男人都是这样。

家里的总没有外面的新鲜。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都是一样的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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