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生！罗德斯城！
米勒姆这些天过得很累。
但是他的心中却觉得格外充实，格外快乐。
在半个多月前，米勒姆还仅仅是一个徒具人级巅峰战气、却被城卫军除名的下级军官。至于除名原因，无非还是“顶撞上司，触犯军纪”那有限的几种。
被从城卫军除名后，米勒姆试过当佣兵。但佣兵公会向来自恃武力，跟城卫军势力互不咬弦，也向来不会有什么“你弃之我取之，就可以重重打你脸”之类的想法。光冲着他前城卫军将领的身份，不仅仅是不给米勒姆注册佣兵的机会，佣兵公会不把他每次都扫地出门就算好了。
没办法，米勒姆只好再去城内的各处贵族宅邸拜访，希望能得到一个家将之类的职位。不料给他除名的那位城卫军将领来头不小，事先已经在贵族圈中打过招呼，城中没有一个贵族愿意冒着触霉头的风险去聘用毫无背景的他担任私兵将官或是战奴头目。
在这之后，米勒姆还去尝试着做过水手、猎人、搬运工、建筑工等等等等，但结果依旧让他失望……
数天后，他依然还是衣冠不整、神色憔悴，在罗德斯城的广场、街道上漫无目的游荡。
不过，也就在那天，与某位陌生人的意外接触，改变了他的困境。
那位陌生人对米勒姆直言，他们隶属于某个组织，要在罗德斯城内掀起一场变革，询问他是否要加入。
本就走投无路的米勒姆也已顾不上许多，当即一口答应，而后尾随那位陌生人穿过极其繁杂的密道，来到一处隐秘的地下练兵场。
一接触到他们的练兵方式，米勒姆当即认为：这绝对是一个庞大而强悍、充满发展潜力的武装组织！
神秘而庞大的地底空间、深不可测的各路强者的集合、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组织首领……
不过米勒姆也没打算把那些事情想下去。
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任务就行了，何必去深究别人内部的事呢，要知道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啊……
米勒姆所分派到的任务就是：在行动的那天，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对罗德斯城里的底层平民百姓进行安抚和必要的援助。
到了行动的那天，米勒姆本来还不甚乐观地以为，如此郑重行事的武装暴动，面对的又是整座罗德斯城武装势力这种庞然大物，行动必然要拖得相当旷日持久，且整个过程必然充满了波折。
但他绝没想到，这个组织的行动是如此的雷厉风行，纯粹是以巨山压顶之势，仅在短短数十分钟内便完成了所有压制行动！
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算说这是有史以来最为神速、最为干脆利落的武装行动也不为过。
相较之下，反倒是他这边的支援、善后行动要麻烦的多。
尽管破坏面积和规模始终都在众人的控制之下，实际上需要他援助修复的破损民居、屋舍并不算太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心的动荡也一样可以轻易地保持在控制之下。
被剧变吓得心惊胆战的街坊邻居没完没了地来找他帮忙，每个人都企图从米勒姆这位“强者”这儿得到比他人更多的帮助。哪怕他们的房屋家什基本没什么磕磕碰碰，也要把他拉去唠嗑念叨半天，一会说那处墙角多了条缝，一会儿指着那处陶罐缺了个角，仿佛是成心让米勒姆给他们家来个全面大装修，而且还是免费的。
米勒姆也没办法直接甩手不干，只能苦笑兼苦干着外带开解安慰地把这群街坊邻居给应付过去。就这样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干啥地瞎忙了好几天，简直都要把他自己累得跟条死狗没两样。
不过，米勒姆发现，在这场风波过后，所有的街坊领居对他的态度都明显不一样了。
每当他出门上街，都会有某个街坊跟他主动打招呼，面上往往洋溢着笑容。邻居们则会时不时特意上门塞给他一些如瓜果、蔬菜之类的小礼物，眼里尽皆是崇敬的目光。
给人援助、被人感激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这天，米勒姆依然像往常一样出门上街巡逻。维持秩序之余，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需要帮助。
一到街上，米勒姆立即感到，罗德斯城里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已然大不一样了。
在行动那天被破坏的建筑，如佣兵公会、城卫军营甚至连城门都已经在这短短数天内修复完毕，整葺一新。
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清新宜人的气息，街边每一个人的衣着、每一座房屋的样式及颜色都显得特别新鲜靓丽。
每位路人，不论是贫民百姓，亦或是小贩脚夫，今天的心情似乎都相当不错，每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就连米勒姆自己也感到，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悄悄从体表的每一处孔窍潜入自己体内，调理并复苏着他的每一处体肤、每一丝肌肉、每一条脉络，使其渐渐变得更加充满活力、富有精力，战气的运转也变得更加活泼而灵动。
这种奇特力量的滋润，并不仅仅只是发生在人的身上。
路边低矮的树丛和小丘上久未开放的花草，亦像是沐浴到许久没有接触的生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着。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如果你找到一座破旧的废弃房屋或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并紧盯着看，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破破烂烂的房屋角落和荒芜的地表上，有一种莫名的润泽光芒在不时闪过。每当这种光芒闪过，尘屑便会剥落，裂缝便会弥合，房屋的破旧角落仿佛就会恢复一点新意，荒土的表面就会恢复一丝生机。
虽然时日尚短，整座罗德斯城已然焕然一新，不论是人是物，都像是沉浸在一片充满生命力的海洋之中！
让罗德斯城的居民们感到雀跃的，不仅仅只是生活氛围的改变。
这些天，在市井坊间流传着一个说法：罗德斯城易主了！
且不说这个消息是否空穴来风，至少，往常的罗德斯城城主埃勒尔大人还在像以往一样露面，也时不时在公共诚发表一些和往常没甚区别的干巴巴的训话。
倒是大长老哈洛穆鲁最近精神不错，常常兴之所至在演讲广场发表一些长篇大论的演说，与以往的低调相比大相径庭。演说的主题大多是人生、信仰、生命、希望……之类的哲思，虽是阳春白雪、和者不众，本质上倒也颇合希腊本土风潮。即使再如何听不懂，纯粹捧场的群众倒也不会少。
最大的变化发生在政事厅、城卫军等直接管辖城区各类事务的部门。
这些部门的顶尖权力层级全都被清裁了一遍，以往那些令人望而生厌的贵族们的旧面孔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在城里谁也没有见过的外来者。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他们都来自同一个佣兵团——
锡奥诺姆佣兵团！
这支不知何所来的佣兵团，不知何时成了城主府和长老院的座上贵宾。不知为何，城主府还直接下令准许该佣兵团的成员进驻并直接参与城内事务部门的管理。甚至不知为何，锡奥诺姆佣兵团名义上的团长，一位瘦弱的褐发少年，竟然直接就接手了所有管理部门的最高决策权，也就相当于在事实上成为了整座罗德斯城的实质城主！
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
不过，这种过分得超乎想象的事，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就算原城主埃勒尔和原大长老哈洛穆鲁同时默契地忙于各自的“业务”，而离奇地对此事不作任何反应，然而理所当然的，在起初，这种事情绝不可能为城内执掌各方实权的贵族领主们所接受。
因此，在城内贵族群体的联合抵制下，所有部门的中下层人员都被勒令居于家中不可外出，整个罗德斯城就成了一个上令下不达、上行下不效的“腰斩”组织。
不过呢，这种情形并没有维持很久——严格说来，其实应该只有一个白天。
因为本该进驻各部门的锡奥诺姆骨干成员们亲自找上在各自负责于各部门的贵族家中，进行了一番不为外人所知的“亲切会谈”。
不问可知，当他们回到工作部门时，各处的部门管理已经处于正常工作秩序中了。
被彻底夺权的贵族老爷们心里到底有多纠结，底层的老百姓自然是不会去关注的。
老百姓们所注意到的是：自从这支神秘的佣兵团全员作为城内事务的直接管理者之后，他们的日子开始不像以前那么难过了。
不再需要在市集上战战兢兢地打量是否有领主和贵族趾高气扬地带着护卫在四处作威作福、翻摊抢货。
不再需要在背着器物走街串巷的时候担心有无良的城卫军突地冲出来把自己毫无理由地暴打一顿。
不再需要连本本分分待在自家屋中都会有政事厅的走狗手下破门而入、起劲收税，然后望着夕阳斜照下的破窗烂屋黯然神伤。
不再需要出城冒着生命危险猎捕魔兽、采摘异果之后回来，没等换成钱币进账之前就被守门的城卫军盘剥掉老大一部分。
全城的百姓都沉浸在如获新生一般的幸福中。
当然，有人喜就有人忧。
相对于城内大大放宽的管理环境，只有一项管理政策不仅没有放宽，反而变得更加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厉或是严苛。
这项政策就是：实行海禁！
直接后果就是：罗德斯港的外海，除了少数远航的渔船和巡逻的军用舰船外，再看不到一艘商船的存在。
这样一来，所有的海商都在呼天抢地了。有些激动的老牌海商自仗资历，还自发地组织成了联盟，声称要给城内制定这种不公政策的掌权者们好看。
但是，就连所有的贵族领主都已经默认了锡奥诺姆的实际掌权，区区一个海商联盟，能成什么气候？
手上有奢侈品货物库存的海商还可以依靠和贵族们的交易，撑上一段纸醉金迷的时光。至于其他的海商，为了养家糊口，就不得不立即转职为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土产商。好在罗德斯城附近的出产不少，从城北矿山进的矿石运到城西的铁匠铺出手，从城东的渔场进的海货运到渔获市集亲自吆喝上一整天……没有了层层盘剥和动辄打砸，这些活计倒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赚头，日子也照样过得下去，只是，要想过上像以前那般一掷千金的豪爽生涯，那就是想都别想了。
现在的这座罗德斯城，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孤独的、却散发着无比独特生命气息的小小世界。
并且，在罗德斯城的天顶与地底，还有一些与所目前散发于全城的生机之力有所不同、却更为隐秘的力量波动，正在缓慢而静默地增强着、蔓延着。
罗德斯长老院的天台上。
泰勒斯正与哈洛穆鲁并肩而立，眺望着眼前这座活力渐现的城市。
伫立良久，哈洛穆鲁忍不住发言了。
“泰勒斯大人，属下已遵照您的吩咐，以法令和行动限制了原本属于领主贵族们的权力，放开了平民的生活空间……”
“恩……干得不错……”泰勒斯回应道，语声中带有难掩的疲惫。
“但是，属下仍然有点想不通……”哈洛穆鲁疑惑道，“大人您若是希望尽快让罗德斯城成长起来，应该大力发展罗德斯城最有优势的海运商业才是正途，为何…………”
“你想责问我为何反倒施行海禁、自断财路，是不是？”泰勒斯偏过头，微翘的嘴角显露出一丝狡黠。
“属下不敢责问，只是心中实是迷惑……”哈洛穆鲁忙不迭地低头道。
泰勒斯不由轻笑出声，却又忍不住加上几声咳嗽，缓缓道：“我确实是想要尽快让罗德斯城发展起来。但是，我所想的这种‘发展’，和你们通常认为的‘发展’不太一样……
“海商一途本无益于增强这种‘发展’，对我们而言，反倒要冒着情报泄露的危险，不用也罢。出于这种考虑，海禁也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了……
“另一方面，城市的‘发展’其实也用不着操之过急……”泰勒斯顿了顿，说道，“接下来，就会有一个极大的‘发展’机遇将要到来，至于是什么样的机遇……现在给你们解释你们也是没法理解的，还是静静地看下去吧……”
“是，属下知道了……”
真不愧是泰勒斯大人……年纪轻轻，讲话就已经如此莫测高深……
哈洛穆鲁心中不禁敬佩地如此想道。
像哈洛穆鲁这样本就既有实力又有野心、能够完全只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割据一方的强者，一旦死心塌地服从于另一位强者，不论从行为还是语言甚至是心理上，都会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忠诚。
实际上，有时会表现得过于忠诚……反倒还显得有些可爱。
“那么，属下先行告退，大人事务繁忙，还请保重身体……”
“好，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去休息……”
泰勒斯独自站在天台上，注视着天边的夕阳斜照，感叹道：“即使是如此偏远的罗德斯城，平静也总归是短暂的……以后还会遇到更加无休止的战斗吧？不要紧，休整的机会随时都有，战斗准备可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