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原来,孤太太本姓窦,章是她母亲的姓。
话说五十多年前,有一对同窗姐妹,一个是小家碧玉,一个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家子弟,并不久后就生下了一个女儿,生活得很好。
但小家碧玉的父亲却就忽然病逝了,家计也由此一下失守!
大家闺秀出于一片好心,就将这对母女收留。
却再不想,这一招竟是引狼入室!
那小家碧玉是个生性怯弱,善良得都没有脾气的。这样的人自是无害。
可怕的是她的母亲,那可真真的是一个阴险可怕的女人!
她自己是穷家女出身,嫁的男人虽稍有些出色,但也才够她吃过温饱。她那里就见过真富有的人是怎么个生活了?
在那大家闺秀那里住了几天,她便眼红心痒了,心想着,她们终究不是这家的人,便迟早是要走的。
可是,她怎么就舍得这一切?
更且,离了这里,她还能得从那里图温饱去?
想来想去,唯有让她们也成为这家的一分子的!
可要怎么才能成为这家的一分子?
思来想去,除出让她唯一的女儿成为那男主人的侧室这一途,便还有甚高可想的?
于是,她开始千方百计的设法要将木讷的女儿跟那大家闺秀的丈夫凑成一对儿。
终于,一次,候着那大家闺秀不在,那天那男主人有刚好有应酬,喝得已有些微醺的回来,她窥着机会,立即有自办了些酒菜,邀他同饮,说是答谢他一直来对她们母女两个的关照的。一大堆的好话下来,只直把那男的又灌了个烂醉,随即将他推进了女儿的房间。
事后,一个诬他酒后失事,却有故做个晓大义的,不要追究了,就当是还他们恩情的,还拉了女儿就走。
那知,她这一招有叫‘以退为进’。
卖的则是那大家闺秀是个重情重义的。且,那男主人也算个真汉子的,必不会有所亏欠于她们……
果然,那大家闺秀一声儿没响,还便为他们操办了婚礼!
然而,那做母亲的是不会知道满足的,得陇望蜀正是她这种人。
说得好听,是要帮那大家闺秀分担一些家头细务的,实则是想要一步一步将那大家闺秀进行排挤,想独揽大权,私吞一切!
因为她有一句座右铭‘夫亲女亲,都不及钱亲’!
可是,有那大家闺秀的存在,岂可能让她得逞?
于是,她有千方百计的横使手段,离间这对夫妻的感情……
终于,那大家闺秀不能容忍丈夫的不明辨是非,对她人格提出的质疑,只觉这对她是莫大的齿辱,一气之下,带着她那其事才不过五六岁大的女儿,跟了她刚归国回来的一个表兄远走他国去了,从此了无音讯!
而那对母女两个,不用说,也就正是孤太太跟她那已入教当清教徒的母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说到这里,孤太太早已流了一脸的泪。那窦雅惠一张面纱也显见的沾湿了,她走上来,一下抓住孤太太便跪了下去:“姐姐,姐姐,你真的是我那姐姐窦雅文?”
孤太太也无措又不能置信的:“呃……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都分开了这么多年……”事情也太离奇了,不是?他们原不是为要从月儿口里找寻他们女儿下落的?她甚至都料想他们要找的人就正是月儿的?现在怎么倒……
孤太太百感交集,想到母亲的不幸,并自己年少失怙,尝不到父爱的滋味,她便一时无法释怀的轻扎开她的手,别开脸去,抹了一把泪,口气有些冷淡无情的:“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是陈芝麻的旧事了,物是人非,还提起怎甚?”
窦雅惠看着自己已空了的双手,她点点头:“也就对了,你是该气该恨的,毕竟,我们是做了连猪狗都不如的事!”
孤太太听她这说,有不想别人说她无度量,才有些不大情愿的:“他们都好吧?既都称了愿,该都过得很好了才对的,是不是?”
窦雅惠听她这话,一下握口哭出了声,并不由地痛苦得弯下了身去的。
孤太太闻哭声,不由的回转看她。众人也都困惑的看着她。
大概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看众人:“你们相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报应这种事的?”
“你们绝想不到,我们后来都是怎么过来的吧?大娘跟姐姐那一走,姥姥这才知道,原来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女婿是个空心老倌!窦家早就没落了,是全仗大娘的娘家才有撑起了的局面!可如今,大娘都走了,窦家不用说,一切又都打回了原形!姥姥整天叫着命苦,喝这个,骂那个的,先是只骂母亲,拿话给父亲听,后来就直接的骂上他了,父亲终于不能忍,也觉得太对不住大娘,就整日酗酒,终于一次,他半夜酗酒,在回来的路上,掉进了一条河里淹死了!”
“之于母亲,她本就体弱,生下我之后,身体就更弱了,有让姥姥这样整天怨呀,骂呀的,再加上对大娘的内疚,跟对丈夫的死,整天的伤心自责……过没多久,也就跟着父亲去了!最后只剩下我跟姥姥两个。后来为了生活,我们离了那里。我因为那时还小,也不知姥姥是怎么弄的,好歹也将我养大了。却那里知道,女儿跟女婿的死,她还没有就反省,死心,那一年,我才十三岁,她就有开始算计起我!”
“她逢人就说,我已满十八,当时我并没弄明白得过意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正到处的去托人寻找富家子弟给我相识,好让我尽快嫁个有钱的人,让她在有生的之年再过上些风光好日子的!”
“后来,还真就让她给找到了那么一个……可笑姥姥一生算计人,到最后却反让人给算计上了……我失身给了那富家子,但对方却就不肯认帐……我死过,但又活过来了,我离开了姥姥,独自谋求生活,那一年,我才还不满十四岁!”说到这里,她已再止不住内心的悲恸,掩脸痛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