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过，他最着重的还是教她字。
因为，小心离不会开口说话，这可怎么跟人沟通的？
他先教她单字，她若看懂了，就让她在他手里写上一遍。再教她单词，句子……
小心离相当聪明，兼有心无杂念的，便学起东西来很快。
一年后，她就可通过在老爷爷手心写字来跟他作简单交流了！
又半年。老爷爷偶感风寒，他却料想自己时日无多。
他不想让小心离看到他死，让她纯洁的心灵留下阴影。他故意支开她，自己悄悄的走了。
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只给她留下了一封信，跟当日他从高柜子抽屉里拿出来的那个小包包--
有因为那信上没有明说那包包是留给她的，便小心离就只当是他忘记拿走的，遂将它小心的收藏起--
她是很想就拿回去给他了，可是，老爷爷在留给她的那封信里跟她说，他能教的都教给她了，以后的日子就看她的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还要去找他的亲人，不能再老陪着她的。她若要报答他教她的那些，就好好的把日子过好，等将来她长大了，要还记得他的，才许去找他，不然，她现在去，也是找不到他的……
虽然不舍，但小心离还是听话的尊从了。
她却压根儿的没想到，她会从此再见不到那老爷爷的？！
老爷爷教她的那些，足够她日常应付的，便她往后过的那些日子是还算平稳的。
而在这里果然再没有人欺负她——怕她的倒有！
她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多过去。
却犹也没有就给这宅子辟谣了不说，反让自己还多了一样说的，就是——
“她样丑也就罢了，命也硬的，连阎王爷都不肯收留她！”
不过，管别人说什么？只要她能过得安稳，不被欺负，这就好的，不是？
只是，善良的小心离却不会这么想的是了……
七月的天气，中午热得连猫儿狗儿都不敢出门的。
却在一条小小的公路上，有一个小小人儿正踽踽而行着……
一身褴褛不称身，但还算干净的衣衫，一头参差的棕丝。光着脚丫子。一手拿个肥料袋，一手抓根树杈儿，不时张望着路的两边，看见有废纸败叶，或塑料袋，易拉罐什么的，便用树杈将它挑进肥料袋里。。
堆褶的额头，细长的棕眸，折陷上仰的小鼻，如猿猴的小嘴儿……
这个却不正是小心离的？
两年多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投下太多的改变，她还是那长得丑丑，且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乖乖！小妮子却不是太闲着，在这里充当起清道夫来的？
其实不尽然。她是在捡拾破烂，顺便充当起清道夫！
老爷爷是教了她很多东西，还给她买备了足够她吃用一年的粮食。
但粮食终究会有吃完的一天。而老爷爷教她种出来卖，以维持她生计的菜蔬想也该知道，是没有人敢买她的。那不成她到时只吃这个的就够？幸而，有道‘天无绝人之路’。让她看到镇子上不时有人上门来收购破烂，从而知道，捡拾一些别人掉丢不要的东西是能换钱的！
以后，她便天天去捡拾破烂。
又，因为她知道这里镇上的人都怕见到她，便善良懂事的她只好都挑那没人走动的时候才出来的。就象现在……
天气真的是热得叫人难受！小心离的脸上有癍，还有脱皮现象，大该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她看来是已习以为常了的。只是不时的拿袖子擦一擦汗，全无半点儿要退缩之意的专注着路的两边。
小心离是好样的！其实，要用的东西，那屋子里差不多已尽有。吃的吧，老爷爷留给她的那些也还尽够她吃上好些时的。这要换了是别的孩子，乃至大人，也许就会想，既这样，那也不用急什么，等吃完了那些再去找也还不迟啊！
且，老爷爷走后，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位老奶奶。那老奶奶常买她种的菜跟地瓜。有时还接济接济她些吃用的……
尽管那老奶奶已九十多岁的高龄了，走路就象给人鞠躬的一样，而有因为儿子杀了红杏出墙的媳妇，他判了终身监禁，她还得要养活她唯一、而且只有五岁多一些大的小孙子。但许是本着都是苦命人的分上，老奶奶也有说过：“心儿，孩子，你要过不了了，就来找奶奶，奶奶就再没吃的了也会省一点儿来分给你的……”
‘心儿’这名字是小心离告诉她的，当时她本来是要写‘心离’的，可是，才写到那个‘离’字时，她想起了老爷爷的离开，顿了一下。老奶奶就以为她只叫这个字，就立即的管她叫‘心儿’了，小心离却也喜欢。。
便这么着，小心离基本是不用愁什么的……
还是她忽然变得爱钱了？还是她是个会得未雨筹谋的？
都不是！
其实，她的想法很单纯，她只是想，能赚些钱，等什么时候她再回台北去了，就给那个智障的大哥哥跟那乞丐老爷爷，瞎眼老爷爷买吃的！
莫名的一阵风吹过，卷起路上细沙。
忽然，就在这时，有机车之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须臾，经过小心离时，一阵震天介响。还带起了小心离的头发跟衣摆。
小心离奇怪的略回了一下头去看时，只见那是一众染红抹绿的惨绿少年！足有十数人之多！
小心离以前是在大城里呆的，更是每天大街小巷的走，对于这种人自不会陌生。
她本能的缩一下瘦弱的小身子，暗地吐了一口气儿的。顿了一会，才又仍旧忙她的去。
却那里知道，也才没走个几步的。那众刚才分明已去远的机车队伍忽然回转，并‘吱——！’的一声在小心离跟前停下。
一个劈头就喝问：“喂，小要饭的，问你话，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七八岁，个儿高高，穿着白波鞋牛仔裤白衬衫，开着一部蓝白重型机车的少年在这里经过？”
“长得很他妈人模人样的一个大哥哥哦……”
“快说有没有？他往那里去了？”
“嗨！小家伙，别老低着头啊”一个上前一手提起小心离以让她抬起头来看他们，让她害怕他们而说出实话来的，那知，才让她抬起了头来，一语未了，差点儿没呛着的登时爆笑开：“呃。。哈！啊哈哈。。这什么呀？看！哈……什么物儿？这是人的样儿吗？”
其他那些人也都看到了，都跟着哄笑开来。连着又起哄逼问起她——
“你要老实说哦，不然我们会打你……”
“在你脸上画乌龟……”
“还有小虫虫……”
“还有大便！让你变得更难看吓人的！你怕不怕？怕的话就快说，有没有？有没有见过？”
小心离只是睁着无辜棕眸畏缩无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