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亮前阿姊终于挖好了坑，她艰难地将阿娘和阿爹放进了坑里，又一铲一铲地将他们慢慢掩埋

阿娘同阿爹连个坟包都没有

阿姊说不能叫人看出来阿爹阿娘就埋在院儿里，若是被挖出来了，还要吃掉的

阿姊拉着我跪下

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一定护好承欢

阿姊叫我磕头

我将头贴在温热的黄土上，任由涕泪横流，我沉默着，不敢出声

阿姊伸出枯瘦的手臂抱住我

承欢别怕，你还有阿姊的

我不怕，因为我还有我阿姊

那一刻我是多么感激，感激她来到我家，做了我的阿姊

我同阿姊靠着那株老榆树的树皮又多活了五日阿姊不敢带我出门，她怕自己没力气，护不住我

饥饿是那样可怕，它将好好的人变成怪兽，叫人们瞪着血红的眼，吃人肉，喝人血

每夜每夜都有哀号声传来，又迅速消失

阿姊捂着我的耳朵，她给我唱歌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阿姊一遍一遍地唱，我听累了，便睡了

我忘了她那时也只是个小姑娘，忘了问她怕不怕

家里那片单薄的门板是我们全部的依仗了

当有人敲响门板时，我如惊弓之鸟，恐慌地藏在阿姊身后

阿姊已虚弱得没了力气，手里捏了根棍子，艰难地挪到门口

谁

阿姊的声音沙哑

阿瑜，我是你三叔

这话就好似一颗灵丹妙药，叫我阿姊松了手里的棍子，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院门

兴许是我饿得眼花了，门外的少年有着天人之姿

他如天神般带着光圈出现了我家门口，他蹲下身来，看着我阿姊，落下了泪来

阿瑜，三叔来迟了

他说完这句话，伸手将我阿姊捞进了怀里

阿姊哇的一声哭了，喃喃地叫着三叔

或就是那刻吧

一个人能叫我阿姊放心哭出声的人，定然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或是那刻，小小的我就将他当作了我们的救赎

他叫许弗逸，是我阿姊嫡亲的三叔，也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大官

他叫人厚葬了我阿爹阿娘，带着我同阿姊回了京

自此阿姊成了京城许家的元娘，我成了许家的四姑娘

自此我也不能再姓赵了，我改姓了许

我阿姊的亲阿爹是许府的长子，在来姚东任职的路上遭了土匪我爹去山里打柴，遇见了当时只余一口气的阿姊的阿娘

她怀里藏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她将一枚玉佩并怀里的荷包给了我阿爹

说明了我阿姊的身世，便咽了气

她背上中了箭，护着我阿姊跑了不知多远，终是救下了我阿姊的一条命

恰是她给我阿爹的那个荷包，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