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刽子手7
我会被杀吗？
朝香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肩膀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关节脱臼了。
赤泽在没有灯光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快速走动。倒趴着的朝香，只能隐约看到，这似乎是个已无人居住的破败贫民窟。四周黑漆漆的，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分辨出房屋和街道的大体轮廓。
看他走得那么顺畅，朝香突然想到，赤泽就住在歌舞伎町，难道就在这里？
她昏昏沉沉地什么都想不出来。
赤泽径直走进一间没有锁的简易砖房里，将朝香丢在角落里，随手拉开电灯。
“放心吧，我暂时不杀你！”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学姐还真是厉害，一路坚持到现在。”
“这里是什么地方？”朝香不住地四下打量。10多平方的简易房屋，看起来就象外面工地上的工房，里面除了桌椅和床就什么都没有，青灰色的墙壁上挂满蜘蛛网，灯光亮起的瞬间，水泥地上四处逃窜着许多硕大的蟑螂。黯淡的灯光中，屋里四散的都是呛人的灰尘。
“这里是我家，”赤泽环视四周，颇具感慨道，“我上高中后搬走的。之后就很少回来了。最近这里快要拆了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朝香不解。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他搬来椅子坐下，“你似乎早就发现凶手是我了？”
朝香看着赤泽。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善良无辜，那是他在学校一贯的好学生形象，可是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让人从心底里摸不透。
毛骨悚然的感觉渐渐爬上心头。
“他是个变态”——朝香突然想起当麻说过的话。她努力克制住情绪，开始与之周旋。
“千代出事，我就直觉上开始怀疑是你了。”
“直觉……？哼哼……”赤泽不屑一顾地嗤笑，“学姐这么理性的人，也会相信直觉，女人都这副样子吗？”
“不！我很理性，否则早就躲远远的，不会出来冒险了。”朝香摇头道，“在案件中，我只能用证据说话。千代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她会出事，则意味着凶手是个比她更厉害的人。刚好，你就是那样一个人。”
看了一眼赤泽，朝香继续道：“你可能觉得我想的很武断吧。不过，事实上你和千代联手的话，我不认为能赢你们的人有很多，而且还得是深更半夜出门游荡的杀人犯。当然，这只是猜测，我拿不出任何证据，再加之，千代的死多少与我有点牵扯。所以，虽然很冒险，我还是决定来试试。”
“果然是这样，”赤泽拍手道，“早田猜的果然没错！那个笨女人，什么都失算了，就这点算得很准啊……呵呵！”
“她怎么了？”朝香惊讶，“不就是想抓‘刽子手’吗？”
“她想的可周到了，”赤泽笑道，“她既要你知道这事又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所以打电话的时候故意激你。果然不出所料，你没有参加。按照她的构思，学姐当时虽然不会应下来，但是并不代表真的会撒手不管。她只要假意消失一天，你就肯定会主动搀和进来了……”
“不可能！”朝香打断，“要是那样，千代为什么不直接说？她才不是那种弯弯肠子的人！”
“你说的对！”赤泽点头，“不过……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情绪激动的时候，我稍微从旁建议一下，马上就不一样了。我不过是最后让她假戏真做了而已。”
“你为什么要杀人？”
虽说与千代关系很一般，但是看到赤泽如此戏虐同窗校友的生死，而且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朝香不由得感觉到了愤怒。
“杀人动机？”赤泽抹着脸感慨道，“学姐都猜出了一大半了呢，真是厉害！”
“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赤泽开始叙述，“我的母亲，就象学姐说的那样，是个红灯区的低级妓女，抽烟喝酒样样精通，每天一到晚上就浓妆艳抹地去酒吧勾引男人。不过，我始终不知道父亲的名字。曾经问过母亲好几次，她都不肯说，只说是个官厅里了不起的大人物。本来我以为，她大概根本不知道父亲的身份，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怕我去认亲，因为那样会妨碍到父亲的事业前程……笑话＂子生下来后一直不管不顾，那样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去认！？就算他是首相总理，我也不会认为他是个伟大值得尊敬的人！！”
“也就是说，这里就你和你母亲两个人住？”看到赤泽突然激动起来，朝香赶紧打断。
“恩。母亲经常说，我是个败家精，把她辛苦积攒下来得钱全部花完了。”他继续道，“如果没有我，母亲可以一个人过得相对自在些吧，不用供我的吃住上学，说不定真能找个人嫁了吧。我不是不知道她的辛苦，但是，她越是拼命，我却越是觉得羞耻。看到她经常半夜带着乱七八糟的男人回来，我打从心底里鄙视她。她也意识到了这点，但那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根本，于是久而久之她也对我心生厌弃，经常喝醉了酒毒打我，骂得很难听……学校里的同学，知道我的情况后也没一个愿意接近我。老师、同学，所有人都疏远我，背后笑话我。学姐说得没错，我恨她，那个名义上是我母亲的女人！因为她，我的生活变得一团乱！！”
“于是，这就成了你的杀人动机？”第一次听赤泽说起自己的身世，朝香不禁有点同情他。
“学姐想得太简单了，从心理学来讲，这顶多只能算是童年阴影造成的性格扭曲障碍，”赤泽无奈地苦笑，“母亲在我高中时去世了。之后我半工半读地上完高中，进了大学。没人知道我的底细了，所以也渐渐有了朋友，还结交到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呵呵……可是，好景不长。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过去，于是一脸鄙弃地离开了我。说什么不在乎我的身份家财，到头来全是一场空！！所以最后，我把她杀了！！”
“鲜血流出体外的感觉真不错！”赤泽眯起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虽然谈恋爱的时候山盟海誓，但是真的杀了她，我非但没觉得舍不得，甚至连一点点伤心都没有。我只觉得兴奋。那女人，再怎么看不起我，最后还是得死在我手里。我知道她恨我，她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母亲……该死的女人，我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朝香沉默地看着他。遭遇了亲情和爱情的失败，这应该就是赤泽成为“刽子手”的原由了吧。同情他，不过……
飞快地瞟了一眼窗外，月近中天，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凌晨两点。由于剧烈运动和失血过多，朝香早已困顿不堪。但是，千万不能睡。虽然没有直接应对凶手的经验，但她很清楚：不断和对方谈话，寻找其心理突破口——就目前情况看，这是自己可能性最大的逃生希望。离天亮还有大概三个小时，虽然在这片废弃的无人区白天黑夜都没太大区别，朝香还是本能地期待天亮。
“你似乎，还没放弃逃生的打算。”小动作并没能逃过赤泽的眼睛，“这一带，就连白天也没人会来。你这个样子能跑多远？还是省省吧。”
朝香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如果不回去，当麻一定会想到你的！”
“那个侦探么？”赤泽不由笑了出来，“学姐失策，你如果带着他一起来，我保证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地在家睡觉了。可惜……他并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行动，我没猜错吧？”
“没错。不过他迟早会找到你！”
赤泽摇头轻笑：“那个时候，你早就已经死了，值得吗？”
不作任何回答，朝香咬紧下嘴唇，不服输地瞪着赤泽。
“好吧，决定了！”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我不杀你，但是我要把你锁在这间屋子里。只剩一只手一条腿的你是无法逃离这个地方的！我倒要看看，羽柴当麻，到底有多少斤两，哼哼……学姐，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想必这滋味也不错！”
很好……
看着赤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朝香一直绷紧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大腿上的伤势。灯被赤泽关掉了，朝香没办法仔细检查，但是方才打斗时看到过那把匕首，伤口深度应该超过3寸，相当严重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腿骨……朝香不敢耽搁，不过衣裙早已污脏不堪，只怕随便拿来做急救会引起其他并发症，想到这，她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做，安静地靠坐在角落里。
到了中午，当麻就该发现不对了吧。留在名雪那里的提示，他应该能想通的吧……
这么想着，朝香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