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站住!”朱小妹虽然声嘶力竭,但她仍然意志力顽强地向前追着。
跑着,跑着,肚子开始痛了起来。因为她太懒,没有早晨起来做运动的习惯,突然一下子剧烈运动起来,身体便受不往了。起初是微微的,像被蜜蜂扎了一下,细细地痛着。朱小妹顾不了那么多,仍大步向前跑着。因为没有比没钱更让人觉得心痛了。可渐渐的,越来越痛,越跑越痛,像钻子钻进肉里,越钻越深,狠狠的痛着。就连追赶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小了。只要稍稍一抬脚,便牵肠动胃。
最终,那辆红色的摩托车与车上的那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在她忧伤而又无奈的视线里,越来越窄,越来越窄,窄得只看见那头金色的头发。那头满头的金发随着一阵风,越行越远,渐渐的,直到消失不见。
街头,一抹清瘦明丽的身影缓缓地无力地瘫倒在一条长长的古灰色的木椅旁边。古木椅边有一棵茂盛的红枫树。树上的叶子,密密细细的,红得得葡萄酒,尖尖的。柔柔的风从远处吹来,树上的叶子相互轻轻地碰撞着,发出很细很小的声音,像是谁在轻轻地哭泣。
过往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人们的脸上有着不同的欢喜悲伤。朱小妹扬起苍白的脸,目光暗淡阴沉地望向络绎不绝的车辆,心里空洞洞的。此时的她,面色凝重而又忧伤。
那么多钱呐,那是妈妈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她就这样,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它从她的眼前飞走!她怎么这么没用。朱小妹将头压得很低,比河边的垂柳还低,迷离而又悲切的的目光幽幽地盯着搁在脚上的两只小手。那两只白皙嫩滑的小手像两只疯狗,咧开锋利尖锐的牙齿,不顾一切地相互撕咬着,纠缠着,谁也不肯让谁,谁也不肯先放手。
就这样撕咬着,纠缠着,越缠越紧……
一个个细小如月牙般的指甲印如枝缠蔓绕的纹身刻在纤长瘦小的手指上,那弯弯的条痕清淅可见。
回家要怎么向妈妈交代呢?一滴晶莹而又透亮的泪,悄悄地笔直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迎着习习的风,滴落在空中。
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在离朱小妹不远处悄悄地停下。陈子俊打开车窗,半眯着狭长而又深邃的丹凤眼,坐在车里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的朱小妹。她低垂着头,弯着纤细的腰身,坐在长长的古灰色的木椅上,夹在并拢的两条脚之间的两只白皙的小手不安分地相互掐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孝子。长长细细地浏海如瀑布般轻轻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张皎好干净的面容。但不难想像她现在的面容。他的车一直紧跟着她的脚步,前进。跟着她不顾一切的狂奔,似乎一份她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即将失去;跟着她一起疲惫地慢跑,感觉下一秒她就因跑不动了而扑倒在地。没过多久,便看见她因跑不动而停了下来,无力地扑在古灰色的木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表情沮丧,面容苍白而又悲伤,似乎什么东西已经失去。
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心痛的表情。
他左手肘支在车窗上,依着下巴,静静地凝望着她的面容。她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忧伤?
陈子俊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在她身旁蹲下,静静地凝望着她,并递上了一条天蓝色的手帕。
一条天蓝色的丝质手帕赫然出现在朱小妹盈盈泪水的珠眸里。朱小妹缓缓地抬起那压得比垂柳还低的头,迷离而又闪亮的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只握着手帕的手,一只白皙宽大的手,粗壮结实的手臂,还有一张俊朗干净的脸。
“怎么又是你?”一双圆溜溜的眼珠迅速闪过一丝丝不悦,朱小妹微皱着眉,疑惑而又警觉性地望着他。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陈子俊漫不经心地说着,可双眼却瞥见她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的晶莹透亮的泪花。
朱小妹紧紧地绷起梨花带雨的脸,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陈子俊一把拉住她的手。
“放手!我现在没钱?”朱小妹铁板起臭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她现在心情很糟糕,谁要是惹了她,后果自负。
“我有说向你要钱了吗?”陈子俊面容平静地仰望着她。
“我再说一遍,放、手!”朱小妹紧拧起眉宇,撇了撇嘴,一字一字地说着。
“为什么哭?”陈子俊静静地凝望着她干净姣好的面容,只是多了几行白泪,略显苍白。
“与你无关!”朱小妹瞥向别处,冷冷地吐出一句。“现在,该放手了吧!”
“为什么要骗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打不通。”陈子俊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本来应该很生气,可现在看见她这副让人心生怜爱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
“手机没话费了9有,我的钱,刚才被抢了。现在,你满意了吗?”朱小妹冷傲地白了他一眼。
天啊,这也算理由。事实上,朱徐悄悄地换了手机号,她才没那么笨呢。只是,没想到会再次遇上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被抢去了多少钱?”陈子俊淡淡地望着她。这次,他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她居然会不知道!她还真会编故事呀!怒火更上一层楼,齐刷刷地直冲脑门。陈子俊轻轻笑了一下,不由地打量着她。“你以为这样就想蒙过我!”
“信不信由你。我走了!”朱小妹横了横眉,满脸都写着不屑。
“上车!”见她这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陈子俊紧拧起浓密的眉宇,一把拉起朱小妹纤长的小手,狠狠地将她往车上拽。
“放手!”朱小妹极力挣扎,努力用另一只手瓣开他那只宽大粗壮的手。
陈子俊默默不语,面色阴沉而又冷漠,两条浓密乌黑的眉宇拧成了连心眉。见她挣扎,他不由地加重了手腕上的力道,抓起她的手继续大步向前走去。现在,他真恨不得把她打一顿才解气。
“救命呀!”双脚不停地被他拖着向前走。朱小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周围正在散步与游玩的人。
一个背着包包的戴眼镜的像学生模样的小青年不由地冲了过来,直直地盯着这个俊逸而又挺拔的男人。
“没见过夫妻吵架吗?”陈子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小青年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地退了回去,静静地凝望着他们。
“救命呀!”朱小妹仍大声地冲周围的人喊着。
陈子俊打开车门,像丢垃圾似的一把将她丢进副驾驶座上,然后甩手狠狠地将车门锁上。
朱小妹急忙而又慌张地拉了拉车门。车门已被他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