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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11

安妮说得云淡风清,她的脸上有跳跃的颜色,是我从不曾见过的,那么陌生,好似我根本不曾与面前的人相识过。

下班后安妮请部门的人吃饭,算是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次聚餐。席间的安妮百般调侃,左右逢源。那些先前还眼馋得要命的男同事好像突然间开窍了,或许他们已经暗自讨论过,有个美女做主管也不错,至少免去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尔虞我诈。

我冷冷的看着安妮,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情绪。她对我的性格大抵太了解,就算我心有不甘,就算我看不起她,但我依然不会拿她怎么样。再说,我并没有不甘心,也没有看不起她,只是蓦然间觉得,这世间有太多事情让我看不懂。或许我还不具备那独特的慧眼,或许是我道行不够深,又或许,我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席后去K歌,陈楷生也赶了来,他和安妮并没有什么交流,连过多的眼神交汇也没有,貌似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过一场关于肉与利的交易。

我在灯光幽暗的过道里透气,包间里是安妮和男同事们互唱的情歌,透过隔音不算太好的门隙间传出来。

陈楷生像猫一般灵巧的钻了出来,站在我身边,说:你不去唱歌?

我定晴看着陈楷生的脸,我以为我的眼光够犀利,能够穿透一切阻力,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然而只是徒劳一场。我把目光从陈楷生身上挪开,抬头望向天花板,幽幽的蓝色碎灯便照在我脸上。

陈楷生说:这种左右逢源的事情不是你能做的,所以我选择了安妮。

我脱口而出:恩,安妮也很不错。

陈楷生冷笑两声,说:你在怪我,是吗?

怪他?该怪他什么呢?怪他早先不该给予我希望,还是怪他急色?好像,我根本没有怪他的资格。他要和安妮上床是他的事,他要钦点安妮也是他的事,他现在这样解释,倒把他的虚伪给突显出来了。

眼前的人,看似温和,却戴着伪善的面具,让人捉摸不定。

简美在一夜之间破了产,所有人的梦想都破灭了。

沈良菲告诉我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正窝在江南佚怀里像个小懒猫般的享受他温热的身体。沈良菲的声音像破碎了般,没有了昔日的优势和骄傲。简美破了产,往前被炒掉的香港主管都是拿到了补偿款的,而李念青,这个坚守在他奉献了一生岗位上的站士,最后离去的时候,半分钱都没捞到,甚至,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泡了汤。

李念青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鬓角的头发花花白白的像没有生机的稻草。李念青退租了在沙头角的房子,打道回香港。他和沈良菲无声的分了手,先前还雄赳赳的对我发狠话的李念青,如今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头,昔日的雄心壮志已是过眼云眼。没了事业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而有着老婆孩子的热炕头,才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归宿之地。

沈良菲头顶的那片天坍塌了,曾经李念青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部。可如今,他只不过是个灰土头脸的失败者。更失败的是,他竟然在一个下午偷偷的收拾行李回了香港,再也没有露面。

沈良菲被他抛弃了,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抛弃了沈良菲。沈良菲趴在我肩头痛哭流涕,边哭边说:为什么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沈良菲也知道他们分手是既定的事实,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偷偷摸摸的走,至少,他们应该吃顿散伙饭的。

我说:这是他的报应,他作的孽太深了,上天给了他惩罚。

沈良菲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我说:妹,你胡说些什么?当初李念青对你挺好的,你怎能这样说他?

我决定把那个残酷的现实告诉沈良菲,如若不然,她永远都会活在过去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我说:他亲手伤害了自己的骨肉,现在老天让他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事业,这就是惩罚,上天还是很公平的。

沈良菲咂咂的说:你说什么?什么叫亲手伤害了自己的骨肉?

我揽着她的肩说:我发现了他和保姆之间的一些秘密。原来那个保姆是他故意找回来的,他们串通好,在你的饭菜里下药,让你肚子里的胎儿逐渐畸形。其实他根本不想要孩子,可是又不好拒绝你,所以就用了这些龌龊下流的伎俩。

沈良菲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我手臂上,她哭得像个孩子般脆弱,嘴里却仍然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他一直很疼我啊,我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我。他怎么能害我的孩子呢?

我说:姐,他什么都能给你,可是就是给不了一个完整的家。他怕你用孩子来要挟他,他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毫无牵绊的离开,就像现在一样。

沈良菲哭了很久,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李念青的离开,还是因为知道了这个让她崩溃的事实。但最后她仰头对我说:妹,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通过这件事,我要让自己成熟坚强起来。我以后不会再依赖男人生活,我得独立,我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沈良菲真的说到做到,她变卖了那套还没有供完的公寓,每个月供给银行的钱再加上物业管理费,不是她一个初级文员的工资能够承担的。好在沈良菲在此之前已开始工作,她搬去公司的宿舍,和三个女孩子住一个套间,开始群居生活。她并没有我想象的脆弱,最初她或许有些茫然失措,但她很快便调整心情,把自己投入到充满热情的工作之中。

对于沈良菲,我并不是太担心。就算她头上的那片天坍塌了,但她的身边至少还有我。而夏杰呢,他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事业,如今随着简美的破产,他机关算尽得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他的时候,我便在我公寓的楼下又见到了他。他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样子像打了霜的茄子。见到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芒。他嘴里喃喃的说:我,想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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