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灵堂上豪强逞威风
雪整整下了一夜,本就白色装裹的天波府更加肃穆哀怨。
天波府的侧门一夜未关,出去报丧的下人们不一会儿就回来一个,直到天快亮时,才算是全部回来了。门房老宋这才打开大门,准备迎接前来吊唁的人。尽管不停地打扫,门口前的路上,还是铺上了一层雪,老宋拿着扫把出去打扫,刚扫了不一会儿,就从右边过来一个年轻女人,走路有点僵硬,走着走着,在老宋眼前,摔倒在地,没有再爬起来。这可吓坏了老宋。他赶紧紧走几步,到跟前,默默女人的鼻息,万幸,没有死。他赶紧返回去,刚进大门,碰上车把式的儿子赵成。
赵成见老宋慌慌张张的,急忙问,“宋叔,又出什么事了?”
“一个女人摔倒在门口了,我一个大男人家的,不好搀扶。你去下房里,叫一下王妈和李妈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成答应了一声就跑进下院里,不一会儿王妈和李妈就出来了,到了女人身边,喊叫着,女人总算是醒过来了。王妈出来的时候,端着一杠子热面汤,喝了几口,女人慢慢清爽了些。问了她,才知道她两天没吃没喝了,加上下雪冻得,这才摔倒在天波府门前。王妈问她要去哪里。女人说,她本来就是出来找活儿干的,可找了几天也没找上,这才没钱吃饭。
王妈说,“府上刚好有事情,也缺人手,你先进府来,让赵成去问管事的,看能不能让你留下来。”
女人感激地就要磕头,被王妈拦住,和李妈扶着进了府里。之后,赵成去问林祥,林祥同意留下来。洗漱后,换了衣服,没有想到,女人一副清爽秀丽的摸样,所以,王妈把她推荐给了徐妈妈。在芙蓉生产前,只准备了一个奶妈,因意外添了天贵,一个奶妈太忙了。徐妈正吩咐下人出去找奶妈呢。见女人摸样雅静秀丽,就留在了芙蓉房里。
徐妈问,“你叫什么?”
女人说,“我叫海棠。”
徐妈点点头,又说,“好听的名字,和府上丫头们的名字很合谱。”
接下来的几天里,海棠昼夜不停地看护着俩个孩子,奶妈喂完奶睡了,海棠还在孩子身边守护着。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老夫人的出殡日。灵堂内,云泰逸跪在母亲灵前,上了起灵前的最后一炷香,“母亲,孩儿送您上路了。”
“老爷,旨意还未到呢。”林祥轻声提醒着。
“此时的朝廷风雨飘摇,像这样的事情估计是顾不上了,或者说,也不想顾了。”
“老爷,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旨意是必须要请的,至于太后是否有懿旨来,就是上面的事情了。如果来了,我们却没有接,那就是大罪。”
“云家族的大婚与大丧都要请旨来办,以往是荣耀的象征,可如今恰逢乱世,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更要等啊,老爷,更何况,太后曾经和老夫人约过,老夫人辞世之日要报请她知道。”
云泰逸没有再说话,给母亲磕完头,刚站起来,赵成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老爷,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正朝着灵堂过来。”
官兵?云泰逸和林祥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个男人进了灵堂,看衣服,云泰逸知道这是省城的道台大人,只是道台有四个人,不知道是哪一位?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母亲的灵堂上?没等他上前询问,只见他身边的一个亲兵大声喝道,“见了吴大人为何不跪?”
云泰逸站住了脚步,脸色冷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位大人,原来是袁世凯的小舅子吴正元,怪不得如此气势。
林祥过去对着吴正元跪下来,行了大礼后站起来,出了灵堂。
那亲兵见云泰逸不跪,再一次喊叫道,“再不行礼,休怪我家大人不客气。”
“吴大人,你站在灵堂之上,难道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吗?”
吴正元大笑了几声,“云泰逸,吴某人知道天波府厉害,可从你爷爷那辈起,云家已经没有任何官职了,只是一个商户。想我吴正元堂堂四品官职,怎么可能去给一个乡下婆子来上香。云泰逸,见了本大人不跪,就是大不敬之罪,论罪该打八十大板。你想挨打吗?”
“吴正元,就算你是四品的道台,站在这灵堂之上,你也该给逝去的亡灵上香祈福。老人说,逝者为大,更何况,躺在这里的本身就是老者。”
吴正元又是几声大笑,“云泰逸,你还真够胆。好吧,你说的倒还真有点道理,不过,你先给我行礼,然后我再上香。”
这一次,云泰逸笑了,“怕你受不起。”
吴正元惊怔了下,随后说,“云泰逸,别不识抬举。如今虽说还是大清朝……”
“你承认是大清朝,那你就受不起我云家人的礼。”
如此神情,吴正元还真有点惶惑,云家难道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不成?想自己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奉承着巴结着,哪里会遇见今天的阵势,难道他真的有着什么大靠山吗?转念一想,再大能够大过姐夫吗?于是,又神气起来,叫嚣着,“云泰逸,看来,本大人不给你点颜色,你还不知道本大人到底是何人?本大人要是生气了,不但打你个落花流水,本大人还会给你来个满门抄斩。”
见吴正元如此冥顽不灵,云泰逸不再多费唇舌,语气瞬间冰冷之极,“听着,我不想惊动我母亲,你还是安静地上香,然后安静地离开,我云泰逸为了母亲安然上路,不想节外生枝。”
吴正元满脸怒气地走到云泰逸面前,脸对脸地说道,“你也听着,本大人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去,带不走活的,那就带死的。高战,传令下去,搜,不听话的,格杀勿论。”
云泰逸淡定不惊,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跪在母亲灵柩前,静静地磕头。
林祥慢慢打开卷轴,对着吴大人。这卷轴是一道圣旨,上面写着:天波云家只拜帝后。生杀之权,归于帝后。
吴大人一字一句看完后,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来时的气势汹汹被林祥手中的圣旨搞掉了,毕竟现在还是大清朝的天下,西太后和皇帝还稳坐龙庭,假如云泰逸此时真的一声令下,先斩后奏的话,姐夫插上翅膀也救不了他。可是,让自己放下刚才的身架来迎合云泰逸,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身边的亲兵轻声问,“大人,该怎么办?”
吴正元骂着,“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你这个笨猪,该到用的时候却一下也用不上,养你何用?”
亲兵吓坏了,跪在地上,“大人,小的是该死,看在小的跟随大人多年的份上,绕了小的这一回。”
正在这时候,灵堂外一声大喊,“圣旨到。”
云泰逸慢慢站起来走出灵堂。
手持圣旨的公公见到云泰逸出来,脸上轻轻笑了一笑,柔声说道,“云大人,节哀顺变。”
云泰逸哽咽地说,“谢谢布公公。”
布公公示意了一下,云泰逸跪下来,低下头。
布公公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张氏贤良淑德,赐封正一品夫人。钦赐。”
“叩谢皇上隆恩,叩谢太后隆恩。”
云泰逸站起来,对着布公公施了一礼,布公公赶紧说,“不敢,折杀老奴了,老奴怎敢受云大人的礼呢。”
云泰逸扶住布公公,感谢地说,“布公公您受得起。不过,泰逸不能陪您了,时辰就要到了。您请到客房休息,泰逸一会儿再去伺候您。”
“老奴也去给老夫人上柱香吧。”
云泰逸扶着布公公进了灵堂。
布公公走到灵柩前,弯腰行了一礼后,说,“老夫人,想不到再见面会是阴阳两隔,您去吧,老奴也快了,到时候,老奴再去拜会您。”说完拈香上去,之后转身过来,“老夫人委屈了,灵堂上这般冷清。记得第一次来宣圣旨,我才7岁,是义父偷偷带着我来的,接圣旨时,地上跪得满满当当的那么多人,那个威风。可是,如今……”
云泰逸哀叹了一声,“是啊,如今云家后代只有泰逸一人了。女眷里,最近的一支是天津的姑姑,可她身体不好,泰逸就没有告知她。其他的外亲,因为就要年关了,不想给他么添心烦,所以,也没有告知。为接圣旨,又避退了外客。所以,这灵堂之上,冷冷清清的。”
“既然避退外客,那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听到圣旨,竟然还不跪,是想谋逆啊?”
吴正元冷汗刷刷地就下来了,他赶紧跪下,结巴着说,“下官,不,奴才是山西道台吴正元。”
布公公厉声喝道,“小小的道台竟敢带兵进入天波府,你可知,百年来,天波府没有一个兵卒出入过,就连太后老佛爷来的时候也只有几个护卫随身。你如此胆大妄为,一定是乱党的同谋,来人,拉出去,砍了。”
哗啦啦,进来四个带刀护卫,架起吴正元就要出去。
“慢着。”云泰逸喊了一声。
布公公示意护卫停下。
云泰逸就说,“多谢布公公。只是,今天是亡母上路之日,泰逸不想有血光,还望布公公饶过吴大人吧。”
“既然是这样,吴正元,听着,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暂且饶过你,若是再犯,本公公定当上报太后,满门抄斩。不过,还是要给你个教训。儿子们进来。”
进来四个太监。
布公公说,“把他身边的这个奴才拉出去,让他提前去给老夫人探探路,免得老夫人一会儿上路的时候,路上不干净。记着,不能见血的,知道了吗?”
太监们回应了一句。那亲兵早已经吓蔫了,连救命的话都说不来了。云泰逸不想这样,但又不能再阻止,只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布公公冷冷地说,“给老夫人上过香了吗?”
吴正元一听,跪着过去,磕头后,说,“老夫人,原谅下官的冒失。”说完,赶紧上了香。
“怎么,还不出去,还想着讨赏吗?”
吴正元连滚带爬地出了灵堂,紧接着就是脚步声踏踏踏远去的声音。
云泰逸拉住布公公赶紧说,“泰逸刚才不敢佛你的面,这样好吗?泰逸不想因云家累及了您老人家。您可知,这吴正元是袁世凯的小舅子。”
布公公笑了,拍拍云泰逸的手,说道,“老奴知道,没事的,别为老奴担心。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奴已经七十八了,已经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