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昭芸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要进去，和迎面出来的裴川撞到了一起。

他一身玄袍透着清冷威严，看向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昭芸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皇叔……”

刚要说话，他训斥的声音已经传来。

“杵在门口做什么，是让人觉得摄政王府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吗？”

沈昭芸神色一愣，心头顿时酸涩。

从前有人说她是摄政王府的“累赘”，裴川派人割了那人的舌头再丢去宁古塔流放。

“小昭芸从来都不是本王的累赘，摄政王府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那时候的他，将沈昭芸宠得无法无天，替她挡住外界所有闲言碎语。

但现在，这样扎心窝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默然片刻，沈昭芸扯了扯苍白的唇：“以后不会了。”

还有十日她就要去戍守边疆了，不会再做他的累赘，也不会再让旁人误会。

沈昭芸垂着眼帘准备回梅苑，身后传来裴川的声音。

“今日去了哪里，为何穿一身素衣？”

裴川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对她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沈昭芸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她六神无主的去找裴川，想要他陪自己去城门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江渡月的裴川，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名声，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沈家军的清誉！”

这些天裴川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她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拢思绪，沈昭芸哑声回应裴川。

“我今日入宫见了圣上，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辆悬挂着‘江’氏锦旗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门帘带着清脆的铜铃声响。

裴川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

再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点，下次进宫面圣别穿这么素白，不然还以为我摄政王府有丧事。”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跨步上马车，缓缓远去的背影，沈昭芸的眼尾一寸寸泛红。

离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沈昭芸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梅苑。

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裴川手把手教她练剑时留下的。

“我的小昭芸，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概是第一次养小孩，裴川总喜欢逗沈昭芸，揉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事实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剑痕。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沈昭芸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王府，她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房间，沈昭芸默默的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统统都是她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裴川拒之门外的物品。

沈昭芸没有犹豫，将它们一一放进木匣子。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裴川送她的礼物。

她说喜欢拉弓射箭，他遍寻整个华夏大陆，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她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送她做生辰礼，还说。

“小昭芸是镇国将军之女，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发簪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候的裴川，把她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沈昭芸的心头。

裴川让她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沈昭芸将手中冰冷的玉簪尽数放进木匣子内。

边疆路远，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把它们全数典当换钱，再把钱还给裴川。

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沈昭芸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她说道。

沈昭芸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裴川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她。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