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恨嫁(8)

宋留顺着长廊,来到宇文治日常起居的偏殿,宇文治斜坐在榻上,拍拍身边,招手,“来,玫清!”

宋留过去,却不肯坐在宇文治身边了,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宇文治失望地将手垂在一侧,苦笑,“玫清,你在怨我?”

“臣不敢!”

郝听低头敛目,过来斟茶,“皇上,王爷,请用茶。”声音镇定,可是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茶壶,宇文治伸手,握茁听手,将两杯茶斟满。

宋留挺着背,垂着眼帘,一动不动,恍如不见。

郝听慢慢退下,退到里间,慢慢蹲在墙角,捂着嘴,哽咽失声。

宇文治凝视宋留,后者紧闭双唇,固执地沉默着,两人之间隔了一臂距离,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玫清,留下来,帮我!”

宋留握着那杯滚烫的茶,手指苍白,“臣使岭南,也是为皇上效力。”宇文治疲倦地揉着眉间,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了。

“走吧,你走吧。你们都想走,都想离开朕,留朕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臣告退,皇上保重!”宋留饮了茶,躬身后退,到门边,转身,头也不回!

“你去送送他吧!”

郝听从里间奔出,衣襟带风。

宇文治怔怔地,心口疼痛,捂住心房,将面前的茶倒了半杯在宋留饮过的那个杯子里,轻轻一碰,将茶饮尽,“你也保重!”

宋留走的又快又急,郝听脚下磕磕绊绊,像是噩梦里那样,怎么跑都追不上宋留的脚步,大喊出声,“宋留!”

宋留转身,静静看着郝听气喘吁吁地奔来,郝听奔到宋留面前硬生生地立住,两人中间终究隔了一层,无法像以前那样亲热随意。

郝听看着宋留脸,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地涌上来,不可抑制地哭泣着,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孝见到了家长,宋留柔声道:“别哭,别哭!”

手伸到郝听脸旁,想替她擦去泪水,伸到一半又慢慢缩回来,心都要碎了,强笑着小声哄着郝听,“别哭,这不都好好的嘛!”

郝听尽情地哭,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慢慢止住哭,可是哭得太厉害了,居然不停打嗝,一声接一声,郝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紧接着又淌下泪。

“瞧瞧,又哭又笑的,哪里像个大姑娘!”宋留也微笑。

“我根本不想做个大姑娘,永远是个小姑娘才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在地上打滚就打滚。”郝听摸袖子,没有找到手绢,顺势拿着袖子擦眼泪,宋留递过一方干净的手绢,郝听拿过来擦擦眼泪,又摁摁鼻涕,“以后还你!”

“好!”

说完,两人才想到,再也没有以后了,陷入沉默。

良久,郝听强笑,“你到岭南也好,你要好好生活,恣意随性快活自由,将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活了。说不定啊,哪天我就过去找你啦,你就请我吃顿饭。”

宋留笑笑,“好啊,你总要把手绢洗干净了还我吧。”郝听看着皱成一团的手绢笑,“一定洗干净了还你。”

郝听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宋留,“这个是花灯会上你送我的礼物,可惜,可惜当时我没能明白。”郝听仰起头,展颜一笑,“这东西太重了,到时候我找你背不动。”

宋留接过装着丝履的小包袱,“也好,长途跋涉,确实很重。”

“何时启程?”

“后日!待会去和方先生辞行。”

“那我就不送了,反正以后还要见面。你帮我给方先生带好。”

“嗯!”宋留答应着,眼睛看着郝听,恨不得将郝听镶进眼睛里带走,“那我先走了。”

郝听低声,“嗯,走吧!”两人迟迟不动,宋留迟疑道:“要保护好自己,放心,他会护你周全的。”

“知道,你也保重!”郝听笑得灿烂,“宋留,握个手吧。”两人伸手轻轻一握。

郝听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飞奔起来,背影仓惶。宋留手还在半空中,“郝听,你将下辈子许给我,可好?”这句话梗在喉咙里。

走回偏殿,郝听已经恢复原状,低眉敛目,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