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离开了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顾不得脑后和腿上的伤口，为甜甜的后事忙得团团转。

作为母亲，我怀胎十月，养育九年，送走孩子却只需要三天。

三天后，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去机场值机。

工作人员疑惑地询问：“女士，您购买了两张机票，韩霜和徐甜甜，您还需要出示徐甜甜的身份证。”

下意识拿出甜甜缺了一角的身份证后。

我呆愣了很久。

抽动的面部神经，竭力控制着眼眶里溢满的泪水。

在泪水涌出的前一秒。

我猛地低头。

从包的最深处，拿出一张死亡证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抱歉，我是想咨询一下，这个……能否过安检，还是，需要托运？”

那三个字我始终说不出口。

工作人员看到死亡证明，和我怀中黑布包裹的盒子，马上领悟了。

“请您节哀！”

她换上了遗憾的表情，从我手中接过证明，温柔地说道：

“我们一般会推荐托运。如果您想随身携带，得保证不影响其他旅客。”

“绝对不会影响别人！拜托，请让我随身携带！”

我咬着嘴唇保证。

工作人员笑着点头。

她把骨灰盒的每个棱角用泡沫纸包好，放进粉色的袋子里，还不忘用彩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祝您和女儿，旅途愉快！”

她把礼盒般骨灰盒还给我，嗓音也有些哽咽。

我像宝贝般接过。

甜甜最喜欢粉色了，如果她还在，肯定会把袋子上画满可爱的画。

她的画鲜活灵动，艺术感十足，无人不夸有天分。

国内外无数名师名校，向她抛来橄榄枝。

我原本计划离婚后，送她去巴黎美术学院深造，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机票。

没想到……

我捂住抽疼的心口。

终究没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我到达了地球的另一端。

没有徐哲远，也没有宁瑶。

可手机一有信号，就疯狂弹出徐哲远秘书的留言：

【嫂子，徐总疯了，只有你能劝他了！】

我拉黑了徐哲远，却忘记删掉他的秘书。

刚缓和的心情被再次搅乱。

秘书发来了几段录像。

录像中，徐哲远在医院急救室，跪在甜甜躺睡过的病床前。

一向冷情的他，竟流了泪。

“甜甜，我的宝贝女儿！不是要输血吗，爸爸来了！”

徐哲远从路过的护士手里抢过针头，把胳膊扎得血肉模糊。

“浑身的血都给你，抽干抽尽，好不好！”

要知道，徐哲远得过白血病，当时一点小伤口都能要他的命。

即便后来痊愈，他依然不敢让自己流血受伤。

可现在，他甚至拿起水果刀，划上了自己的手腕。

血，一滴一滴。

砸在地板上。

那晚的甜甜也是这样。

她全身骨折、脾脏破裂，出血量超过两千毫升。

血顺着床单，从救护车一路滴到抢救室。

医生做了脾脏的紧急切除。

可如此大的失血量，必须马上补血。

甜甜和徐哲远一样，都是特殊血型，本市血液中心没有备血。

没有血源，她只能活生生地等死。

我看着录像里，徐哲远惩罚般地伤害自己，讽刺地笑了。

如果那晚，血能一滴滴，流进甜甜体内。

她就不会死了。

我划到下一个视频，徐哲远破天荒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他抱着碎掉的婚纱照，蜷缩在沙发里，眼下还有未干的泪痕。

“霜霜，我只剩你了，不要离婚，不要离婚！”

“求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