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洛晋梁的孩子,不要喊我娘

花颜看了赫连怀亦一眼,想知道他怎么回答。赫连怀亦看着苏紫莞,不忍让她失望,还是决定欺骗她:“花颜已有两月的身孕,娘……别担心,咱大兴国就快有太子了,阴念慈的计谋不会得逞的。”

花颜一愣,心里的调料瓶像是被打翻了,那般的苦涩。苏紫莞是命苦的女人,就算瞎了还在担心阴家的卷土重来,怀亦也是苦命的人,这一生肩负了太多。

苏紫莞颤抖的把手放在花颜肚子上,花颜动也不动,就让她把手静静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苏紫莞的表情开始变得异常的奇怪。突然又开始凄厉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近距离的听着这笑声,花颜突然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什么人都接触过,跟着商邦跑过马帮运货,也下到城隍庙边的贫民窟发过粮,可就是没有接触过神志失常的人,这人还是她的婆婆,怀亦的娘……

苏紫莞突然吵花颜问道:“孩子,你怕我吗?”

花颜心里头虽然有点疙瘩,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怕。”

“为什么不怕我?”苏紫莞的神志时而正常,时而癫狂,她双目无神的朝着花颜问道。

这一刻花颜是真的不怕了,她再疯癫也不会伤害怀亦,她比不疯癫的阴念慈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因为你是怀亦的娘”

这个答案虽然简短,却没有半分的遮掩,真实的令人心酸。

苏紫莞满意的点点头,“说实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她终于对花颜有了一丁点的赞同,她朝赫连怀亦说道:“亦儿,你先带人出去,让娘好好和花颜说说话,婆媳之间的话……”

赫连怀亦看着花颜,眼神之间缠绵万千,花颜朝他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担心苏紫莞没人看守后会发狂伤了她。

花颜觉得,自己没有带人来这深宫内,就是对他表示出的最大的信赖,因为她是他娘,所以她又何必担心她伤害她呢?不怕,她不怕。花颜用眼神告诉了赫连怀亦。

赫连怀亦点点头,然后朝苏紫莞说道:“娘,那我带她二人先出去了”说罢赫连怀亦喊那两个伺候苏紫莞的丫鬟先行出去,然后他又朝花颜说道:“照顾好娘”

苏紫莞笑了出来:“傻孩子,娘就是和花颜说说贴己话,还怕娘把你媳妇儿吃了不成”

赫连怀亦被苏紫莞此刻的清醒给逗笑了,眉间的愁结舒展,如释重负。“那我出去了”

“快走吧,快走吧”花颜也笑着催促道。

赫连怀亦同全部人走后,整个大殿安静得异常,没了凄厉的笑声,至少苏紫莞这一刻是清醒的。

当赫连怀亦合上门的那一刻,抓着花颜的手的苏紫莞松开了手,在花颜错愕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的时候,她拖着脚上沉重的铁链呼呼作响,辛苦的走到帘子后头的座椅上。不过是一小段的距离,又沁出了血来。

花颜下意识的纠起了眉头,拿出帕子,想弯下身去帮苏紫莞擦拭血迹。就在帕子要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苏紫莞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先起身坐吧,那些东西不碍事的,我都习惯了”

“嗯……”花颜安静的点点头,苏紫莞虽然是瞎子,却什么都瞒不过她。

花颜坐在了她的身边。喊道:“娘……”不知道苏紫莞屏退其他人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在好奇我为什么把亦儿遣出去是吗?”苏紫莞温雅一笑,笑容让花颜暖心,花颜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如果赫连怀亦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权势被架空,自己弱小到被太监欺负,他会不会也像苏紫莞一样?是个温润如水的男子?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花颜面对着苏紫莞,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浅浅的笑了起来。

可惜,苏紫莞下一句话出来了,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没有怀孕”苏紫莞突然戳破了花颜和赫连怀亦的谎言。“亦儿这个傻孩子……”

花颜顿时木讷的望着苏紫莞,她是怎么知道的?“娘……”

“你是洛晋梁的孩子,不要喊我娘。”苏紫莞道。

花颜不知道苏紫莞的态度为何转变这么快,第一反应便就是发病了,于是花颜紧张的握住她的手,焦急的喊道:“娘,你怎么了?”

没料到的是苏紫莞竟然冷冷的把她的手挣脱开来,“我没病,我一直都不曾有病。”

花颜受到了震惊,“娘……”双眼里头的错愕、复杂,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那些陈年的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说,是不是洛晋梁派你来引。诱亦儿的?”她的声音变得严厉,像是一只要保护孩子的老鹰,张着锋利的爪子。

花颜理解了她为何转变那么快的原因,反而庆幸,因为怀亦有个好娘亲。“什么陈年往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花颜好语气的解释。

苏紫莞凝着神,仔细的听她的话,像是想要听出个不对劲来。哪知道花颜语气笃定,她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

“好孩子……只要你说实话,我不拦你和亦儿在一起,否则”她又厉声起来“否则我会让亦儿斩了你”

花颜无力的摇了摇头,要她怎样解释,她才能相信?“我没有,从来都不曾要害怀亦”花颜回忆了过往,从一开始洛晋梁抓她进书房谆谆教诲开始讲,一直到乱弹琴吓唬死中书令气得阴太后七窍生烟,还有后来的诛九族,夺权,花颜身着她的五彩凤凰金缕衣。听到肃亲王,苏紫莞的表情有些动容,一只手抓住了花颜,花颜可以感受到传之而来的力道。

苏紫莞一直听花颜讲完这些她所不知道的故事,也从内心里头认可了花颜,花颜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我爹怎么会是要害怀亦的人?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国家栋梁,都忠心到把女儿丢进宫来了,这样一个爹又怎么会出卖怀亦呢?

苏紫莞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是我太纠结前事,或许她们都已走出来了”

花颜在这话里头闻到了隐藏的味道,那往事些究竟是什么故事?为何苏紫莞那么的在意?花颜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要不清不白,我想知道!”花颜相信苏紫莞会告诉她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苏紫莞叹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二十五年前,我方进宫,而阴念慈还是百花楼的头牌歌姬,洛晋梁年少风流,一身才学,自然也喜欢同其他文人雅士一起去那烟花之地,自然也就仰慕了当时拥有绝色容颜的念慈,念慈起初却看不起洛晋梁,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哪及她的那些追捧者?可是洛晋梁锲而不舍,年少轻狂,扬言非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后来终于以诗动她,她也以舞报之,两个人竟然暗生情愫”苏紫莞叹了一口气,那双瞎了的眼睛也多了几分虚渺的神采:“想当年,她也是有爱情的”

花颜没想到,所谓的往事竟然是这番往事,花颜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爹,和阴太后??

脑海里头浮现了一个画面,烟花之地,红妆绿柳,华灯初上,夜夜笙歌……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地,洛晋梁还没有发胖,也是个俊逸的公子哥,与当时美人倾城的阴太后……浪漫相遇?

苏紫莞凄惨的一笑:“可惜她变了,竟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进宫来,起初还以为她是真的爱皇上,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我们苏家,这个女人,太恶毒,心如蛇蝎”

花颜呆呆的听着,却再也插不上话。

“她给我们所有人下毒,把我囚禁,把我当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给我戴上玄铁脚铐,十五年了,竟然都活过来了,我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再动我与亦儿一根寒毛”

难怪她如此戒备花颜,因为洛晋梁与阴念慈有一段情啊……

花颜紧紧的握住苏紫莞的手,尽力给她多一些的温暖,她是真的把怀亦的娘当做自己的娘来看待:“娘,不会了,怀亦已经足够强大,他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情况也绝不会再出现了”花颜轻声的安慰道。

“替我好好照顾亦儿,我现在瞎了眼,也只是个废物”苏紫莞说道。

她恨阴念慈,是阴念慈害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花颜觉得这感慨太过苍凉,她努力的笑着,力求多让苏紫莞开心一些:“我会照顾好怀亦,我会好好的爱怀亦,娘,就算没了眼睛也不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花颜说的大气凛然,逗得苏紫莞噗嗤一笑。

“娘,你就是该多笑笑,越笑才越美”

苏紫莞觉得膝下承欢大概就是这种情况,花颜和苏紫莞的笑声把赫连怀亦都给引了进来,“娘,你们笑什么,这么开心?”

“来来,亦儿,这儿媳妇我喜欢,嘴巴儿甜”苏紫莞一直牵着花颜的手不放开,对花颜很是喜爱。

花颜同她一起捂着嘴笑,她为苏紫莞解了多年前的结。花颜始终坚信洛晋梁和柳慈珍的爱,要不然怎么爹那么忌惮娘呢?

其实苏紫莞在心里头还藏着话,她不忍破坏花颜心中对洛晋梁的信任。阴念慈在赫连怀亦登基后第四年也就是懿德四年,出宫去光禄寺禅佛三个月,其实就是去同洛晋梁纠扯。不过如今十年已过去,物是人非了……她又何必纠结于这些往事呢?

至于洛晋梁为何不同阴念慈而转帮亦儿,苏紫莞不想再究寻半分。觉醒了,还是绝望了?

苏紫莞把脸微微转向花颜,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儿的心,纯真而善良。她说她要当她的眼睛,苏紫莞挽起花颜的手,微笑的拍了两下。“以后多来冰莲宫看娘。”

“嗯!”花颜点点头,然后看向怀亦,两人相视,幸福一笑。

月华高上,夜半时分,一直到苏紫莞微困说要歇息,赫连怀亦才牵着花颜的手从冰莲宫走出来,没想到一家三口能够聊得这么欢快。

花颜歪着脑袋问赫连怀亦,十指紧紧的交扣:“怀亦,我们现在去哪?回寝宫吗?”若是回寝宫,那是回竹苑,还是崇阳宫?

“不回”赫连怀亦回答的极是简短,他牵着她往东边走去,那边已经有人备了马车。

花颜看见马车,第一念头就是怎么了,竟然准备了马车?宫中通行一般都是用车辇,极少数内命妇进宫探亲是用轿子,马车一般是不常见的,除非是要去到很远的地方。

“怀亦,我们这是要去哪?”花颜朝赫连怀亦问道,但人已经被赫连怀亦拉上了马车。

马车很豪华,有桌还有床,铺着软软的垫子,脚下还铺了一层黄色的绸缎。花颜踩进去后觉得马车上软软的,干脆就把鞋子脱了拉着赫连怀亦在地上坐着。头靠在床沿上,彼此紧握的手不曾放开过。

“怀亦,你还没回答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呢”花颜笑着问道,然后顺手把马车上的车窗推开,让月光披洒进来。

“我带你去看日出,好不好?”赫连怀亦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两个人也不点灯,就在这皎洁的月光光影里相互对视。

赫连怀亦觉得花颜的眼眸就跟车窗外的星星一样明亮,他左手抚上花颜的脸庞,然后轻轻的摩挲,指触停留在了眼睛,然后猛然用另一边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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