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个窟窿

老枪在黑咕隆咚的阴暗中跌跌撞撞地走着,此刻的他六识尽丧,在这个古怪的如同梦境一般的世界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宁静之中,尽管他已然留存着一丝意识,指挥着自己在黑暗中前进着,但是前途如何目的何在他却是茫茫然一片,根本没有一丁点想法。

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有任何的方向,没有任何的指望。老枪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令人绝望的情况,以至于每时每刻,他都在后悔着,不应该进入这个噩梦一般的世界。求生的欲望让他疯狂,疯狂的动力却也让他依旧在绝望中流浪,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流浪下去。

于是在绝望的黑暗中,老枪选择了倒下,当他把最后的一丝力量也用光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原来,死亡是如此的不可抗拒,即便你是一个圣级。

可耻的是,他不是死在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手中,而是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黑暗之中憋屈的死了。这种窝窝囊囊的死法太可怕,可怕到他连反抗的愿望都已经被黑暗消磨殆尽了。在这永恒的黑暗之中,老枪懒散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因为那没有一丝意义。

于是,老枪死了,在死亡的一瞬间,他顿悟了独属于他的奥义。这奥义属于道,但这道却不是轮回,而是一条笔直的不归路。老枪在一瞬间看透了自己的人生,然后再参破这杀戮的一生,得到的那些东西却了然于心,不可言说。

六识尽丧的老枪,在死亡的玄妙之中听到了佛国的梵唱,看到了天上的芝兰玉树,闻到了世间的天女花香,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到了虚无的光明。但是所有的这一切最后全都变成了一个洞,这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有水流的清澈响声,那黑暗最终变成了一个人。老枪认识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因为只有轮回才有那样显眼的太极,那样阴暗的双蛇,那样邪恶的气息。

他站在河滩上,那两条一黑一白的大蛇正在愤怒地搅动,从原本湛蓝的天空中挥洒下一片片的雨水。这雨水无边无际地变成了一个奇特的世界,这世界中有着绚烂如朝霞的花朵,却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老枪坐上了船,他不知道这条船怎么会出现在他身边的,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一个荒诞不羁的梦。

小船顺流飘去,老枪站在船头静静看着天空中飘洒的雨水,还有那两条不知疲倦的蛇。

“轮回,这里是哪儿?”看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又或者已经看了一万年,老枪确定这是虚幻的。

“舜华。”轮回忽然消失了,“离玄城的魔法。”

“我什么时候中的他的魔法?”老枪静静思考着,“那个隐魔呢?”

轮回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看着老枪,老枪目光在轮回那若有所指的眼神中搜索着,忽然便了然了。

“这世间哪来的隐魔?”老枪忽然哑然失笑,“我这可不是痴人说梦吗!”

这一分了然之后,整个前因后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贯穿成了一个整体,老枪看着天空的眼神再也没有以往的犀利冰冷。那透彻之中,有着一种壮气豪情,仿佛可以刺破苍穹。

“轮回,你要破碎这天空?”老枪正在不断地蓄势,“你的实力不够的。”

“不捅破这天空,我就出不去。”轮回说了一个十分明白的事实。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把枪,助你一臂之力吧。”

老枪仰头凝视着那两条蛇,蓦然间化作一道黑光,和那黑蛇融为一体,一声龙吟之后,那黑蛇迎风长出数百丈去,腾云踏雾间浑身鳞甲泛光,声势惊天动地。轮回目光陡然一热,浑身上下笼罩在冲天的烈火之中,只是这火焰是一种浓重到绝望的黑色。天空中的黑蛇和白蛇已经纠缠在一起,轮回脚下的太极上,那只巨龟活灵活现地睁开眼来,煞气直直冲天而起,和天空中那个黑洞联系在一道。

通天惯地的一道乌光,便是轮回连接天地的一架梯子,得了老枪鼎力相助的轮回实力疯狂地暴涨着,义无反顾地冲天而起。只要顺着这座梯子往上爬,他就能逃出这该死的舜华,和离玄城决一死战!

充溢于天地之间的瑟瑟妖氛,一时间搞的鬼哭狼嚎,千百冤魂厉鬼在那乌光之中挣扎惨叫,却敌不过正在飞速吞噬着一切的轮回。天地间一切的能量,正邪不论,大小不拒,轮回都在疯狂的吸收着。这一刻谁也不能阻止他突出重围的决心,这一刻谁也不能告诉他这一举究竟是成是败。

但是轮回等不了了,他已经在这个劳什子的舜华中不知被困了多久,他宁愿死也要放手一搏了。

即便这意味着他应该继续堕落,在成为一个魔的道路上,滑向不可回头的深渊泥潭,那就堕落吧。

轮回如同一把利剑,那是决绝的一道碧芒,皎然刺破苍穹!

“破!”

决绝的意志,在一瞬间打开了一个绝妙的通道,这通道中忽然传来一声佛音梵唱。

“阿弥陀佛,机缘已至。”

疯狂到无畏的轮回,忽然看到了藏锋,那是一个站在空中看着他的和尚。

“运劫相冲,轮回寂灭,风生水起,惊煞红尘!”

曾经的曾经,那并不遥远的几年时间里,就是这句话给了轮回一个惊煞红尘的梦想。现如今,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轮回一瞬间心凉透顶。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藏锋那庄严无比却排山倒海的无边压迫感,这逼着他竭尽所能地去迎接这一击。一瞬间,他看到了老枪的身影,这身影和他并驾齐驱,晃眼间那身影又变成了寒拙。

时空忽然之间交织成一片,所有的荒诞不羁的场面都出现了,甚至可以看到远远的河面上,飘来了一条小船,船里的那个年轻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在飘飘荡荡而来。

“玄武!”那年轻人诧异地看着轮回,满眼都是惊讶,似乎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轰……”一声爆炸声里,轮回悠悠然醒来,天空的一丝闲云,远处的一脉苍山,耳畔的一阵干风,身下的燥热沙漠。轮回知道,这不是舜华,他终于从舜华中出来了。

强大的力量推动着他,以逆天的可怕威力,破碎这一片虚无缥缈的天空,甚至连时光都在伟力地蹂躏下扭曲破碎。藏锋、老枪、轮回——三个圣级的强者此时此刻化作一团光芒,这光芒由寒拙那毕生仅有的一枪刺出,违逆地是诸神之上的奥义。

一刹那是几个弹指?

一弹指有多少光阴?

时间是无法量化的,因为一瞬间是永恒,而永恒也是一瞬间。时光流逝着涌向虚空,那璀璨的光芒刺破虚幻的宇宙,却不知投入地是哪一世轮回。三个共同传承自大道轮回的绝顶武者,这一刻合力使出的招式直驱最奇妙的奥义,这奥义却引导着他他们奔赴死亡——一种真正的宁静。

昔日有老枪、有藏锋、有轮回。

现在只有一团虚无的光芒,这光芒从舜华之内冲破,和千万里之遥的藏锋相聚。外有至实至大的寒拙一击,内有至虚至弱的离玄城的舜华,于是便引动了天地间不可言说的奥义。

轮回忽然明白——他所有的力量,造就了一团舜华,而三个人的生命所造就的他所从未见过的奇迹,却正在带着离玄城破碎虚空,那前途是何处?

破碎虚空的前途自然是登仙,而这登仙的代价却是他们的命——苍天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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