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琉璃

墨峰在城西南,但是墨颠道人却在城北的江边上极为有威望,甚至给江滩取了一个名字——清江廓。

清江廓是一个市场,从白天到晚上,这里都有人在做生意,所以这里是一个繁荣的所在。清江廓有一个琉璃坊,清江廓有一家黄鹤楼,清江廓还有江南最大的文物市场。当然,这里的人不叫文物市场,而是叫鬼街。根据墨颠写得《清江廓》地区城市管理条例权威解释,鬼街是每天晚上开始做生意,文物贩子们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交易,大家拉拉手勾勾手指头,然后一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黑咕隆咚的情况下,大家做生意又不说话,自然是要叫做鬼街的。

纳兰书生就是鬼街的常客,白天的时候他从来不来街上,因为那样有辱斯文。但是晚上的时候,他会抱着一副《春江花月夜》或者是别的什么图画横幅之类的,在清江廓的鬼街上当文物卖。我住在他家里,于是每天晚上就帮他搬东西,大家一起在街上摆地摊。自从我来了之后,到他的地摊上闹事的徐混不见了,因为我手里有一块阴险给的板砖。用这块板砖敲人,我逐渐整理出一套拍砖大法,堪称街头霸王无敌秘技。

砖有六面,上下左右前后,每一面拍人都有不同的效果。砖还有八个犄角,而且每一道边缘都很锋利,我一般不用这些犄角和边缘拍人。拍砖还有四种拍法,正拍,反拍,奇拍和死拍。我没有用过死拍,这种拍法要出人命的,我不想被管理员赶走。这个管理员是个很高的中年人,袖子上有一个红袖章,晚上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的。

那天晚上,那个獐头鼠目的徐混又来了,他很嚣张地要砸场子。我不认识这个臭小子,但是我听到有人叫他臭老鼠,我忽然想起来剑蝶风叫子鼠。所以我忽然觉得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老鼠,我决定下手狠一点,我要拍死他。但是在我下手的时候,管理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很轻松地就把我拍出去的砖拿走了。我想那是一种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但是问题是我不懂,所以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

江湖上,谁功夫高,谁就有权利装大……

墨颠琉璃观,这名字的得来,是因为墨峰出产一种黑色的矿石,这种矿石经过巧手加工就变成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追命牌:墨色琉璃牌。墨琉璃牌就是从琉璃坊出来的,江湖上自从出现了这种黑牌牌之后,凡是收到的人,都会悄无声息地死掉。久而久之,人们居然专门给这种死法起了一个名字——默琉璃。

因为收到黑琉璃的人,都会永远沉默,而且这种沉默也是悄无声息的。

既然有牌子,自然就有做牌子的人,这个做牌子的人叫默琉璃。默琉璃原本不叫默琉璃,但是自从默琉璃三个字产生了广告消音之后,他就叫默琉璃了。其实,他是一个刻章的,自命为城里最好的刻纹师,实际上只不过是个刻章的而已。我的砖被管理员没收了,他告诉我要想拿回牌子,我就得去交五两银子的罚款。我总共才只有四两多的银子,我叫不起罚款,所以我去找默琉璃。

默琉璃是琉璃坊的上班族,我找他是因为我要给管理员送礼,巴结一下就可以拿回我的板砖了。我悄悄地找他,我给他一张图纸,我要他帮我作出来。

我用三两银子买了九尺黑布,然后教给纳兰静静一张图纸,告诉她帮我把黑布照着图纸作出来。

两天后,我带着默琉璃和纳兰静静帮我做好的东西,我找到了管理员。

“管理员,您的样子需要包装一下,试试看我给您带来的东西。”我说,“这件衣服叫风衣,这东西叫墨镜,您试试。”

管理员很好说话,他穿上风衣,戴上墨镜,然后嘴里叼上了一根牙签。我看见他在镜子前面沉默着,慢慢理顺了头发,我感觉……

帅呆了……

管理员很满意,我拿回了我的砖,我还得到了管理员的签名。管理员把名字签在板砖上,然后笑眯眯给我五两银子,告诉我以后不许再做风衣和墨镜了。我和他推脱着,我感觉他的推手实在是上乘的功夫,我夸奖他。然后,他笑眯眯看着我,然后他说我不愧是阴险带出来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很会动脑筋,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的武功高的吓人,我当然可以很牛叉地把管理员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带上墨镜,穿上风衣,然后嘴里叼一根牙签,走在江风里……

默琉璃刻章,纳兰书生卖字画,至于我则在给他们打下手。没什么奇怪的,生活很现实,我们都得吃喝拉撒。我是个穷人,我的财产本来就很少,如今笔记丢了,马死了,我的财产就更少了。现在,我的财产只剩下我的衣服和我的剑,连银子都没有了,所以我在默琉璃这里当起了上班族。

城里的物价很贵,而且还有阴险这样的人存在,所以我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好在阴险现在疯了一样的灌水,不会再来坑我,我就少了最大的一个隐患。不但没有隐患,我还把阴险送给我的砖放在了默琉璃的展览区,每月收取一点租金。有了管理员的签名,再加上琉璃坊的墨琉璃牌牌,默琉璃的生意越做越好了。应该说,我和默琉璃这个天生广告商,还是有一点默契的。

我的商业头脑被默琉璃发现了,他也发现了墨镜的商业价值,但是我告诉他,管理员不许再做了。于是默琉璃有一天就去找了一下管理员,管理员很好说话,于是琉璃坊又多了一样墨镜生意。日进斗金的琉璃坊现在是一家独大,琉璃坊的三个股东里面,我投了五两银子,每月拿五两的红利。默琉璃每月收入一百两的银子,这已经是过去的两倍了。管理员……不说了。

当然,我做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接近默琉璃也不例外——目的还是杀猪。同时,如果我运气足够好的话,也许我就能够实现踏入江湖的目标之二——在莲花开放之前,杀了剑蝶风,用他的血去洗刷对我的亵渎。当然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也许我就可以找到一个老婆了,然后也许我会留在江南?

所有的这些目标,看起来和我目前做的事情不相干,但是其实是相干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夏天已经来了……

要杀猪,就必须能进入怡红院,并且能得到敏敏郡主的信任。因为我不仅仅是要杀头猪,我还要把杀猪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怀疑我。所以我需要一份工作掩护,毕竟如果我刚刚到这里,就被人发现有了凶杀事件——即便只是杀一头猪——我也是摆明了的嫌疑人。

这样的傻事我才不干,再说我也要填饱自己,还要给自己一个住的地方……

不要说我阴险,只不过是闯荡江湖必备的一点缜密而已,我并不是处心积虑设计这个局的,要怪就怪老天爷吧。是他一步一步帮我准备了条件,而我只是秉承阴险教给我的东西,缜密地利用这些条件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不要说我阴险,这是智慧。

原本找纳兰书生,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抢走了我的少女们的视线,直接阻止了我找老婆的宏伟目标的实现。当然,有了纳兰静静在中间,再加上我需要居住的地方——总之在接触中,我发现这个人对怡红院确实很熟,那么正好可以通过他,实现我杀猪的目标。接着,我跟他学习画画和古董做旧之类的作假手段之后,我决定做一副假画送给敏敏郡主……

我记得我刚刚加入组织的时候,碰到一个小丫头叫做水凝冰的。因为我叫空灵水,她叫水冰凝,而且还是个很可爱的小美女,所以我和她说过一些话。她写过一篇说话,叫做《陪君坐待繁华尽》,我正好可以用得上……但是,我目前还没有那么高的功力,所以我需要纳兰书生和默琉璃。

纳兰书生画出来的假画比真画还真,默琉璃刻出来的印章比真庸真,而我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把纳兰书生的画和默琉璃的印结合在一起,然后就可以去送礼了。顺理成章,一点都不阴险吧。

我不信教,所以忽然去烧香是不可取的,那太做作。所以我应该送画,如果郡主没接受画,那么我起码有了一个堂而皇之进入怡红院的机会,杀完猪立刻远走高飞就是了。如果接受了画,我就获得了她的信任,这样效果就更理想了。这信任小一点,那我就可以继续混迹在市井,这信任大一点,也许我就可以继续努力,早日当上新郎了。

当然,这一切还要看我的运气,看老天长不长眼睛……

老天做老天的事情,而我则做我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很专心地学习着刻章画画的事情。我就不信,我如果作出一张好画来,卖他个百八十万两的银子,你剑蝶风能忍住不伸贼手!到时候——哪个环节有疏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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