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卫生所体检中心的同志看着沈明玉的体检报告，面露难色。

“沈明玉同志，你才刚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真的决定好调去西北驻边了吗，组织绝不勉强，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沈明玉神色坚定。

“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了，一个月后保证准时和大部队出发。”

“好，不愧是我们祖国的新青年！”

沈明玉走出卫生所门口，特地来到了不远处的剃发处。

剃发的女同志听说她要剪短发，满脸可惜：“沈同志，你真的要剪掉这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吗？”

沈明玉凝着镜子里的乌发，恍惚间好像见到了那个到了60岁还留着长发的老太太。

那个时候，陆启延已经常年不回家了。

她会把满头的白发染黑，守在路口，守着院子等他回来……

可惜，她守了一辈子，却没守来半点怜爱。

回过神，沈明玉笑着，坚定点头：“剪吧，从今天起，我想从头开始自己的人生。”

当初是陆启延说她头发好看，她才特地为他留长。

这个年代，长发很难打理，冷天洗了头后，湿发很久都不干，她因此得了偏头疼，常常疼的半夜睡不着觉。

现在想想，她可真傻。

怎么能为了取悦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辜负自己呢？

从今天起，她要过取悦自己的生活。

剪掉头发，就当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倒计时30天后，她就会离开这里，去西北驻边，过全新的一生。

沈明玉剪完头发后，回到了家属院。

院里放着辆已经坏了很久的二八大杠，材堆旁是一个蜂窝炉，屋檐上挂着大蒜辣椒，水井旁堆放的红薯，所有东西都码得整齐整洁。

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她一点点带回这个小家。

只要陆启延能用上一点，她就满心欢喜。

但现在，她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高兴心情了。

既然要走了，她就把家里全都收拾了一下。

进了里屋，打开衣柜。

衣柜里却满满当当，大到外套，毛衣，小到鞋子棉袜，全都是她一手做给陆启延的。

而结婚这三年，她自己没添一件新衣服。

她无怨无悔替他操持生活起居，让他只一心忙任务做训练，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但他却从不记她的好。

既然如此，那这些东西就不用给他留了。

沈明玉把自己曾经送给陆启延的东西全都收拾了一下，将一些能用的上的装进来打算送人。

她出去找了个纸箱子，刚要回房间，就看到陆启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陆启延看到沈明玉的头发，一阵诧异。

“怎么把头发剪了？”

沈明玉顿了一秒，握紧出了汗的手心，第一次在他面前撒谎：“文工团有个演出，组织要求剪短。”

没成想，陆启延根本没多问。

他低头从外套内掏出来一只幼猫：“这是暮云同志捡的，还没足月，她工作忙养不了，拜托我们帮她养两天。”

沈明玉凝着猫，心头又一阵闷堵。

从前，她想养一只被弃养的残疾小狗，他却说：“部队要训练军犬，除了军犬，家属区不能出现其他动物。”

可他却能处处迁就江暮云。

沈明玉忍着冒出头的委屈，她现在不想像从前那样，陆启延说什么她都照做了。

她没接过猫，只说：“行，那你自己养着吧。”

擦肩而过，陆启延一直蹙眉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沈明玉自顾自拎着箱子朝里间走，把之前收拾好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装进箱子。

她抱着箱子出来的时候，陆启延正手忙脚乱擦着被小猫尿湿的桌子。

见她抱着半人高的纸箱，随口问：“你拿这么多东西出去干什么？”

沈明玉脚步不停，嘴里应着：“家里有些用不上了的老物件，我去送给村里那些需要的人。”

陆启延点点头说：“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是好事。”

“对了，最近家属院都在议论你流产的事，对暮云同志和你的影响都不好。暮云同志说想亲自给你下厨道个歉，你觉得怎么样？”

沈明玉顿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只抱着箱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话：“你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陆启延明摆着是想借吃饭的机会，洗白江暮云的名声。

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就比如，他第一次单独带江暮云来家里，她晚上回来提醒他，她不在家，他带未婚女人来家里容易惹闲话，可他却训斥她思想不正当。

在他这里，她只需要接受他的通知就够了。

沈明玉抱着纸箱子慢慢走远。

其实，陆启延只要仔细看了就会发现这袋子里面都是她给他做的东西。

沈明玉送完东西，家属区的嫂子们都夸，说陆团长娶上她这么个贤惠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他只要专心在部队建功立业。

沈明玉笑笑没说话。

她为陆启延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只有陆启延不放在心上。

所以，她这辈子不傻了，她的精力以后就只放在自己身上。

沈明玉一路慢慢走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块喂猫的陆启延和江暮云。

两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江暮云正说着：“陆团长，这麦乳精是给明玉姐补身体的，我们给猫吃了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