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终有时

夜半,烛影斑驳。

一座简朴的绣楼上,两道影子映在窗前,一位在看书,一位在刺绣。

我放下手中的书册,理了理有些不合身的裙装,近来似乎胖了,就连腕上那只圣太后娘娘送于我的镯子,也似紧了些。

“司徒小姐,你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么?”我期待地望着,而我,其实并不抱任何希望。

因为——这已不是我第一次发问,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善意的笑容。

我的对面——正在抽线的女子,手心翻转,雪白的手掌便露了出来,一抽一拉,那娴熟的动作实在像极了一个故人,每每让我失了神,就像此时。

“秋、不……司徒小姐,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日子了?这个问题应该不是禁忌了吧!”

那个如秋水一般的女子——司徒解忧,停下手中的针线。

她,的确不是——秋水!

秋水手心里那颗血红的痣,我记得何其清楚!

她,却没有!

所以,她,当然不是!

那一日,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帐子里。

过了很久,应该有两餐都没有人来送了吧。

我虽然并不饿,可我却希望能有个人来。

一个人的感觉,特别是像我这种情况下,不好。

而我,无法出去。

后来,司徒解忧就进来了。

我记得,当时我是多么地惊喜!

我以为,她是秋水!

我以为,秋水竟然真的还活着!

我以为,秋水是来救我的!

我,真的很自以为是!

她什么也不说,带我进入无边的黑暗。

后来,就到了这里,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有山水,有楼台,有花草,却没有人,除去我与她。

还有,没有白天,没有阳光,这里,只有黑夜!

一切都更加诡异,伴着我的却只有漫长绝望的黑夜!

醒过来,我就问她,“你是谁?”

她说,“司徒解忧!”只这么一句,再没有更多。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多久了,于是,问了她。

她说,过些日子,自然会告诉我。

于是,又过了些日子,却依然是同样的回答。

现在呢,我想,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三月十四了,风小姐若困了,就休息吧!”司徒解忧认真地收起了针线和未完的绣品。

三月十四?三月十四!

我惊异于自己此时的错愕,几乎跌在椅子上。

我知道,已经很久了,可我不知道,竟然这么久?!

司徒解忧并没有理会我,飘然离去。

我整个身体躺在椅子里,心口的一阵抽紧,让我吃痛。

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窗户打开着,我拧起了眉头,我的心口——如此之痛?!

不知为什么,我仿佛感受到两道温暖而关切的目光。

三月十八。

白夜国,安庆宫。

白色的宫纱,把世界都变成白色。

常威静静地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突然感到莫名的空虚,他最终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同样眼神呆滞的“冰冰”。

“你也在啊!”一个声音敲碎了一室的安宁。

常威转过身体,忙行了大礼,“老奴参见圣君!”

“冰冰”仿佛有些惊惧,钻进了不知哪一个角落。

“起客!”李鸿宇环顾整个大殿,发现它竟如此空,空得让人心发慌。

圣太后娘娘修剪好的花枝开得正俏,只是物是人非,越发觉出掩不住的凄凉。

母后呵,鸿儿不孝,事先不能向您禀明,提审沈相是早有此计,佯装遇刺更是有意为之,一切都是为了诱捕更大的敌人。

母后,您看到了么?木华修——可恨的黑晶国的王储,已经被鸿儿亲手擒住了啊!

“圣君!”陈远虽然极不情愿这个时候打扰圣君,却还是不得已地开了口,此时将头压得极低,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只是,他那双惨白的枯手却举得老高,生怕人看不到似的。

那手里的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锦袋,淡紫色,没有太多的纹饰,怕还不到五寸长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稀奇。

看到它,李鸿宇却难得地眼睛一亮,将锦袋接手过来,看过之后,反让整张脸都更加灰暗。

他什么也没有说,急急地走出安庆宫。

陈远揣摩不清楚圣君究竟要往何处去,只好紧跟着。

出了安庆宫,李鸿宇一路不停地进了御书房,一进门,就将门带上,“擅闯者死!”

陈远看着那道阖上的木门,圣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清了清尖细的嗓子,“都听见了?”

守卫、太监们一同道,“是。”

李鸿宇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浓密的眉毛像打结的麻绳,紧紧地挤在一起。

很长时间过后,他终于站起来,只抬了下手,一道紫影便飘了出来,“圣君”。

“召金戈回来!”

“是!”

紫影消失后,李鸿宇高喊了一声,“来人!!!”

陈远听得圣君传唤,小心地推了门进去,“老奴在。”

李鸿宇理了理袖口,“传文亲王即刻进宫!”

“领旨!”陈远的心稍稍宽了些,他看到了圣君理袖口的神情是那么淡定,这是自圣太后娘娘大行之后,圣君从不曾有过的表情,想来纵使有什么事也是算不得什么了吧。

于是,陈远速命人去文亲王府传旨,等他再折回御书房内时,却发现圣君根本不在房内,“圣君呢?”

众人皆指房内,陈远看着他们一脸的茫然,知道多此一问,便在房内站下,专等着圣君回来。

几乎是同时,传旨公公带着文亲王到了门口,而圣君也从窗户一跃而入。

“圣——”陈远还未唤出声音,全被门外的高声请旨盖住了。“文亲王见驾!”

李鸿宇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尘土,“宣!”

“宣文亲王觐见!”陈远传了旨,不等圣君吩咐,待文亲王进来便退出门去,尽职地站在门外。

“翔,你来看!”李鸿宇将先前的锦袋交到皇弟手中。

李翔宇收起折扇,将它随意地另在腰间。

看了锦囊,他的脸色也白了一白,“这……这是哪来的消息?”

李鸿宇看了看自己的皇弟,“你信便是了!”

李翔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多嘴,“臣无理!只是……这只老狐狸,果然厉害!!!”

“罗罗_!这笔帐,朕定要讨回来!”李鸿宇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