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致的画技好。

我与他初见时，正是他被抄家为奴，最落魄的时候。

虽说他被鞭打得全身伤痕，没有一块好肉，却仍不失文人清丽风骨，被打一下，身子就更绷直一些。

我观察了他半月。

他晚上被差役折磨，白天就拿着自己精心画就的画作出来卖。

我见过他用来画画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在百般磋磨下被保护得极好。

我佩服于他于逆境中仍不放弃的精神，生出了救他于水火的心思。

于是我在一个午后驻足在他的画摊，将我本用来赎身的钱递给了他，说：

"我买下你所有的画，好不好？"

方致沉默了好一晌才抬头看我。

我的名声不好，在青街这一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望月楼的头牌，是个卖唱的，比逐利的商人还要低一级。

方致知道我话里有话，这钱里也包括买下他的钱。

所以他不愿意。

奈何他的雇主是个爱财如命的，先一步把我手中的银子抢走，将方致一脚踢在我的脚边，恶狠狠道：

"有人来买你了还不走，怕不是个傻子！赶快滚蛋！"

方致没办法，只能跟着我。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我却回过头，认真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伤疤问：

"还疼吗？"

"我给你准备好了伤药，你愿意跟着我吗？"

那一刻，我看到方致眼中的冰山在消融。

那一晚，他第一次跟我敞开心扉。

......

在那之后，我更加努力卖唱攒钱，供他读书，宴请名师指导，授以科举中榜，让他重得圣恩。

所以在他答应娶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的付出和努力打动了他。

他至少，应该，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

可这些幻想都在我看到那张画像起崩塌了。

我认识那画像上的女子，地位尊崇，是当今最受宠的景文公主。

也是方致还未家道中落时，曾搁在心尖上的人。

他视她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