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第10章 恶战

玖夜眯起眼睑思索片刻,有些疑惑,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已经被他亲手解散的“强盗军团”,只是那批士兵是他亲自下令分配到各军行杂役,又怎么会聚齐这么些人来?

但是想到之前古赫的出现,他眼底的了然又增添了几分。

当务之急,只有先通知左都卫着手调查,自己先稳定赤遥兵权。

正准备上马继续赶路,就听见身后的山坡下传来树枝被踩断和脚踩折枯草簌簌作响的声音,粗重的喘息离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听起来似乎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声音是女人。

这里离边境不远,时有战乱,难道是逃亡至此的难民?因为身怀武艺之人一般不会有这么重的喘息,尽管这么想,所有人还是立刻握紧兵器屏息凝神那个方向。

玖夜眼中杀气爆射,恨不得将这些浪费他时间的人统统撕碎扔进地狱,握紧剑柄,手中暗暗用力,剑身脱手飞出,却听那黑暗出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

“夜——”

熟悉的声音像一根锐利的钢针刺入玖夜的脑海!

眼看着利剑闪着寒芒射向那狼狈的人影,他来不及多想,左手用力将刀鞘甩出,将剑身砸偏了几寸,那边两个人影处传来两声惊叫,同时摔进了草丛里。

玖夜飞奔过去将那摔在草丛的身子翻过来,那人身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干涸的血迹,映着月光,露出一张让他朝思暮想的清秀面庞。

玖夜瞪大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奴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花奴浑身颤抖地掐住他胳膊,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这里如此偏远,而且自己马不停蹄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怎么可能追上自己?

“夜……奴儿好怕……”花奴恐惧的眼神在看清楚玖夜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身子筛糠一样抖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她哆嗦着嘴唇想笑,可嘴唇抖得太厉害,只得紧紧抓住他匈前的衣裳。

他赶快将花奴搂进怀里,一拉扯才看见花奴身后还躲着另一个人。

“苏莺莺?”玖夜眼睛一眯,虽然刚才看不太清楚,但他明显看到左边那人将旁边的花奴拉到身前挡剑,这会看来,定是她了!

苏莺莺吓得一缩,忙开口道:“王,妾身……妾身……”

玖夜不等她解释,将她撇在一边,径自转身命人拿了他的雪裘过来将花奴裹住,又让侍卫捡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

火苗窜得老高,将周围照亮,他才清晰地看清楚花奴的样子。

她面如枯槁,一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虽然惊恐,却没有流过眼泪的痕迹。

头发还是那样简单地束在身后,可是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满头草屑灰尘,有几缕脱出来垂在额前。脸色青白没有丝毫血色,沾了不少泥土,往日丰润的唇瓣已经干裂,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白裙多处扯破,上身的白貂皮袄和裙摆上明显有不少暗黑色的血迹,虽然看起来已经半干,但玖夜仍是吓了一跳,检查了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脸色仍然很难看,这个女人竟然浑身冷得像冰,虽然已经加了小袄,但手脚僵硬冰冷得没了感觉。

他替她脱去鞋子,打算将她双脚挪近火堆烘暖,眼光却落在手里已经破损的鞋子上,这双鞋一看就是宫里的料子做的,锦夜皇宫温度适宜,即使在冬季也不会太冷,所以各宫的靴鞋为了轻便都不会太厚,但这种鞋子穿到北方来就不顶一点事了,他冷眼撇向苏莺莺的脚上,果然看到一双和花奴上身的白貂小袄配套的长靴,锐利的寒芒一闪而过,他抱紧花奴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

“夜……奴儿会乖。”花奴看他脸色冰冷,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刚才还倔强的不屈的眼神,此刻竟隐隐含了泪,小心翼翼地去抱他胳膊。

玖夜心中叹口气,却仍是缓不下脸色,侧眼看向一边,却见苏莺莺依旧满脸愤恨嫉妒地盯着花奴,发现玖夜看她,吓了一跳,忙手足无措地垂下头。

苏莺莺虽然同样有些狼狈,但跟花奴比起来就好了很多,发髻略微有些松散,虽然嘴唇也裂了口,但脸色却很红润,她里边穿了做工精致的棉袄,料子虽然是上好的,但跟花奴的小袄比起来就差了些,但她身上的貂皮披风却是极好的料子,但玖夜看见她身上的披风时,脸色更是铁青。同样的白貂裘皮做成的披风,谁都看的出来这披风还有她脚上的长靴和花奴身上那件小袄是一套的。

“说罢,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玖夜低沉的声音响起,苏莺莺“啊”地一声抬起头。

“妾身……妾身在宫中思念王上,便找机会逃出宫寻你,后来……后来在路上遇到花奴,就和她结伴而行,再后来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就循声过来了。”

“是么,就这么简单?”

玖夜眼中闪过杀气,这女人真是谎话连篇,监视她的铁卫岂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可她不但甩掉铁卫逃出宫,还知道他来了赤遥,还敲和花奴相遇?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想到这一点,玖夜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不过这女人既然没有伤害花奴,就留她一命。

他冷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孩子吗?说!你怎么知道本王来到北方?又怎么遇到的花奴?”

苏莺莺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满面:“王上,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太后娘娘知道妾身想念王上,念着妾身可怜,就帮着妾身逃了出来,是太后告诉妾身王上会去北方的,妾身说的都是真的,请王上明察。”

玖夜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果然如他所料。

花奴见他把苏莺莺凶哭了,着急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着急地抓着他的手。

苏莺莺见状,想起太后告诉他王上对花奴上了心,本来她还不相信,但是在看到花奴身旁护卫的铁卫的时候就猜到太后的话应该没错,只是太后好像没说花奴竟然变成了这样子,不过,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痴儿又怎么比得上她苏莺莺的魅力,想要抓住王上的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心念万转,忙抬头看向花奴,哭道:“花奴,你告诉王上,本宫一路待你好不好?”

“嗯,好。”花奴听得懂,对着玖夜使劲点头,眼中满是祈求。

本宫?玖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来太后那老妖婆替他下的命令不少呢!他将花奴的手按进雪裘里,看着苏莺莺冷笑:“好到夺了花奴的披风长靴吗?”

苏莺莺一时哑然,尴尬地左右张望,手指绞着长袄下摆,眼珠一转,忙将视线投向花奴,急道:“这是花奴自己送我的。对不对,花奴?”

花奴不明白玖夜和苏莺莺在争论什么,但是她一见到苏莺莺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要保护她,这会见苏莺莺问话,忙点头附和,恨不得将脑袋点下来。

玖夜无奈地瞪了花奴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盯着那可恶阴险的女人,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然后一把将花奴的脸按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苏莺莺,再次问道:“最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太后让你出宫做什么,你知道本王的脾气,最好不要试探本王的底线!”

苏莺莺身子一僵,不敢直视玖夜犀利的视线,低垂着头,静了半晌答道:“太后让我监视王上,随时报告王上的动向,还让妾身想法子阻止王上到达赤遥。”她猛地爬到玖夜脚边抓着他的袍摆抬头,一双美目梨花带雨,眼神恳切:“不过臣妾是不会这样做的,臣妾对王上一片真心,苍天可鉴,臣妾答应太后只是权宜之计,王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玖夜略一思索,太后想在他身边安插个人监视他倒是很可能,不过找谁不行,偏要找苏莺莺?虽然疑虑,但她的理由总算说的过去,暂且放过她,以后放着她就是,看看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思及此,他抬起头:“本王暂且信你,明日你就跟上,若让替本王好好照顾花奴,若让本王发现你和太后仍有联系,定不轻饶!”

“妾身不敢,多谢王上……”苏莺莺喜极而泣,忙擦干眼泪磕头谢恩,只是玖夜转头之际,她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唇角浮出一丝冷笑来。

待苏莺莺下去,玖夜怜惜地看着花奴,突然心念一动,从雪裘里拉出花奴的手,往她袖口的夹层一摸,果然找到一封信函,信函是左都卫写的,他急忙打开来看。

原来他离一离开,花奴就醒了,醒来找不到他惊惧万分,怎么也要冲出去找他,不过一早上时间就偷跑了好多次,谁都劝不住,又不能将她关着绑着。

那时刚好宫里传来急讯,说发现太后竟然隐秘地在外界勾结了一股力量,而且于日前命人秘密送出书函,他担心太后有所动作,只得亲自入宫查看,谁知还没出发,就有刺客前来暗杀花奴,他心中惊恐,知道身边出了奸细。

此事片刻也延误不得,一天查不出来,玖夜的安危一天也得不到保障,可又不能将花奴带回宫中,只得找了一队铁卫中的亲信日夜兼程送她来赤遥寻他。

“原来如此,太后这妖妇果然不安分,现在就想动手了吗?”

玖夜略一沉吟,将信扔进火里烧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看花奴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应该是不久前遇敌,很可能和刚才那些是一路人马,那一队铁卫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凶险,玖夜就恨不得将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全部杀死!

或许苏莺莺就是那时候遇到花奴的,也有可能铁卫的死,根本就是太后的人下的手,和苏莺莺脱不了关系,他可不相信凭这女人一个人能从宫里直接跑到这附近来,他可得仔细盯着那个女人!

感觉花奴身上有些温度了,玖夜小心地将她放下,打算去去给她弄点吃的。

可他刚站起来,花奴就一下子扑过来双手死死揪着他的黑衣下摆,眼神惊恐:“夜……夜……不要走,奴儿会乖,不要走……”

“乖,放手,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不要……奴儿不吃,夜不要走。”

“奴儿听话好不好,我不走,我就在附近给你弄点吃的,不吃东西怎么可以。”

玖夜蹲下摸摸她的头,好不容易哄她松了手,谁知才走了一步,就再迈不出步子。

他无奈地回头,却见花奴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襟,怕他生气,又不敢松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泪光,睫毛一眨,便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玖夜心中一疼,叹了口气回身坐下,吩咐铁卫下去备些吃的,烤熟了再送过来。然后将花奴整个抱进怀里,心里默道:“花奴,不要害怕,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花奴久久地凝视他,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她终于伏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身后,苏莺莺的视线一直盯着这边,听到玖夜的低语,她咬紧唇瓣,视线模糊了瞬间,然后猛地射出亮光!

她暗暗自语:“太后说得对,爱情,要靠我自己争取的,玖夜,这是你逼我的!”她狠狠地瞪着花奴,眼神狠毒。

托花奴的福,玖夜夜里命人就地扎了帐篷,这一路人马终于睡了第一晚好觉,玖夜连日思虑疲劳,这会儿躺在豹皮毛毯上,搂着花奴一觉睡到天亮。

之后几日,他们放缓了速度,玖夜携花奴共乘一骥,本剩两天的路程,他们用了四天才走到。

赤遥居北,地处辽阔,温度奇冷,夏秋之季雨雪不断,一入寒冬,冰天雪地,连地面都冻出裂缝,寸草不生,荒地一直延伸到边际山脚,再往山上,就是终年不化的白雪。

如今才是初秋,气温已经冷得刺骨,玖夜到达赤遥已经三日。

边关各军统领皆是玖夜亲自安排,所以太后要窥视边关兵力,也只得借玖夜之名,如今玖夜亲临,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如今赤遥重兵在握,制约着东西部兵力,形式已经稳定下来,太后再怎么着急也没招了。加上花奴身子弱,伤寒一直未好,不能太过劳累,自己的伤势也有加重的趋势,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玖夜决定在赤遥多呆些时日。

“来人!命人快马加鞭传出消息,让左都卫尽快解决宫中的事,携御医来此!”玖夜安置好花奴,向铁卫下命。

“属下明白!”

那铁卫尚未出门,大帐就被一个铁卫掀开。

“启禀王上!左都卫已经带着几名御医赶到了,看样子有急事禀报,左都卫连日赶路多度劳累,属下已经安排左都卫稍作休息,先前来禀告王上!”

玖夜大喜,这左都卫果然深谙自己心思,不由得急道:“快带本王去看看!”

“属下遵命!”那铁卫回复一声,急忙领着玖夜往左都卫休息的地方赶去。

原来左都卫进宫查看,很快便玖夜北上赤遥的消息走漏,他奔波一日竟查不到丝毫关于那股外来势力的源处,边关又传来急报,说是赤炎国兵力有蠢蠢欲动之势,近日里多次侵犯殷楼国边界限领土领土,他担心玖夜这边出事,便命铁卫继续留在宫中调查,自己携了御医快马加鞭赶到了赤遥。

玖夜听完左都卫的报告,竟放下宫中急事不管,命令几个御医先替花奴诊治。

不知怎么,花奴对军营似乎有极深的恐惧,一看到帐外成堆的军营或者穿军服的士兵,就吓得尖叫挣扎,怎么都平复不下来,整日整夜惊恐地睁着眼睛,虽有御医贴身照料,但这种气氛下,加上日此恶劣的天气,让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慢慢加重。

“胡太医,花奴她怎么样了?”

“王上不必太过担忧,花奴姑娘是因为曾今受过太大刺激,见到身穿军服之人就会焦虑紧张,王上应尽量让她放松精神,病情自然好转。”

玖夜想起她以前曾被军匪抓获,知道这和那次遭遇定然脱不了干系,心中疼惜不已。

“本王知道了。”他点点头,看向漠克萨:“漠克萨将军,传本王命令!所有进入本王营帐的士兵或是有可能出现在花奴视线之内的士兵全部不许穿军服!”

漠克萨点头应允,随即皱眉道:“王上,此计不宜长久啊!”这边关战乱四起,总不能每个前来报告军情的士兵都先换了衣服才来报告吧!

“军情如火!容不得半点延误啊!而且花奴姑娘总不能整日待在大王军帐里,这对花奴姑娘的身体康复也有害无益。”

一边的太医闻言,急忙上前:“将军所言极是,花奴姑娘需多都走动才能更好恢复,还请王上三思。”

“那本王该如何做才好?”玖夜闻言,看着在一旁盯着他们乱看的花奴,顿时烦恼起来。

漠克萨思考片刻,上前奏道:“王上,本将军倒是有个法子。”

玖夜眼神一横,冷光爆射:“那还不快说!”

漠克萨忙道:“据赤遥不远处有个山坳,温度较赤遥高很多,那附近有一片林木溪流,赤遥的水都入冻夹了黄泥无法饮用,军中平日里的用水都是从那里来的。末将觉得花奴姑娘若是能去那里修养,定会快速好转。那里距离此处不远,也不会耽误军情,不知王上以为如何?”

玖夜大喜:“如此甚好!”

说罢,忙命左都卫带北城卫及那几个御医过去安置。

自此,宫里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每日有人送去那里批阅,这样一来,花奴的身体果然好转,这几日已经停药,只是他的伤一直不见好,有了御医的照料,倒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赤遥山坳的一排房舍里。

碧绿的树木将阳光衬成了淡绿色。

小屋里安静温馨,玖夜放下手里的奏折,揉揉太阳穴,看一眼旁边乖巧地坐在旁边玩着墨砚的花奴,笑意从眼底溢出来。

“夜!”花奴转过头,发现玖夜在看她,笑容一下子从脸上绽放,她欢快地喊他一声就想扑过来依偎到他身上,刚跑两步,她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把手掌伸到他面前。

“奴儿弄脏了……”

玖夜看着她脏兮兮的沾着墨汁的手心,不由得失笑:“奴儿,你可是越来越淘了!快过来,我给你擦干净。”

“好。”花奴笑嘻嘻地一下扑过来,玖夜忙接住她让她坐好。

他起身拿了湿帕子,细细地将墨渍擦干净,心底一片柔软,如果一直可以这样,那该多好。但是他明白,这对花奴来说很不公平,或许她醒了会恨他,会像以前一样想杀了他,但那也是那是她的选择。他细细地凝视花奴孩子般稚气的面容,眼底涌出一抹苦涩。

花奴,花奴……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死在她的手里,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花奴看着玖夜俊逸英挺的脸庞,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恶作剧地一笑,伸出右掌在墨盒里沾上墨汁,一下抹在玖夜脸上,玖夜帅气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漆黑的手指印,花奴看着自己的杰作“咯咯”笑起来。

玖夜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笑的一脸开心的花奴,只当作不知,继续给她擦刚又弄脏的手。

花奴见玖夜不理会她,越发来了兴趣,自顾地在玖夜脸上画起画来,银铃般的笑声从窗户传出去,一直飘的很远。

外边的侍卫听见笑声,不由得都向小屋看去,左都卫端着点心从远处走来,听见笑声脚步顿了顿,唇角涌出会心的笑意,这些天王上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花奴的身体也日渐好转,或许这样的日子,就叫做幸福吧。

“王上,您要的点心来……”左都卫直接推开小屋的门,跨进门槛,一眼看到玖夜的脸,脚下一空,差点趴在地上。

“王……王上,你……”他瞪圆了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是他那残虐冷酷的主子吗?

锐利的寒芒从玖夜眼中射过来,左都卫浑身一震回过了神,忙假装咳嗽一声,镇定地稳住步子走过去将点心放在桌子上,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粗犷的短须下,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肩膀也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玖夜瞪他一眼,有些恼怒,幸亏脸上被墨汁染黑了,看不出来颜色,他给花奴把手擦干净,左都卫忙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伺候他洗脸。

“王上,您要的粥来了。”屋外传来苏莺莺的声音。

左都卫应了声:“端进来。”

木门被推开,苏莺莺把粥端进来放到桌子上,环视一周,见玖夜只顾看着花奴,一眼也没瞧她。苏莺莺盯着花奴,眼中闪过嫉恨的神色,看来,是时候进行太后交代的事了,玖夜只能是她苏莺莺的,这次,她定要让这个贱人永远坠入黑暗的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她眼神阴狠,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随即收敛神色看向玖夜,温柔端庄地行了一礼:“王上慢用,臣妾先出去了。”

玖夜不回话,左都卫看她尴尬,开口应道:“娘娘辛苦,待王上用完,卑职自会命人收拾。”

苏莺莺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款款退出。

“怎么是她端进来的?”玖夜看着那粥皱眉:“她进来的可真是时候!”

左都卫明白玖夜的疑惑,其实刚才他就发现苏莺莺在外边偷听了,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便没有声张,想必王上也早已经发现了吧,他想了想拿出一根贴身的银针:“王上稍等。”

用银针探入粥里试过之后,躬身回道:“没事,王上请放心食用。厨房那边已经命人每一道程序都试了毒,也不会出问题的。”

“左都卫,她来此的目的查清楚了吗?”

“回王上,这个女人太过狡猾,属下命人盯了她几日,并无异动。”

玖夜皱眉沉思,缓缓道:“继续盯紧那个女人,她这次来此定不简单,本王倒要看看那老妖婆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属下明白。”

左都卫沉吟片刻,又开口道:“王上,我们在这边已经耽误了些时日,是时候回宫了,边关连日传来消息,赤炎国已经大量调动兵马,看来赤焰这次是狠下心想要一举侵入我国,而且西部草莽之地也发现了异状,对我国虎视眈眈,看样子是想趁着赤炎国进犯分一杯羹,形势危急,王上该早点做准备了。”

“本王知道了,你传令下去,将手下的兵力集中,待本王回宫之后,定让他们后悔有了侵犯我国的念头!”玖夜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眼前闪过一幕幕之前征战沙场的画面,黄土朝天,热血挥洒,自己一支铁蹄踏遍大江南北,杀敌无数,铁蹄过处从无生还,令敌人闻之色变。不但赤炎国虎视眈眈,恐怕其他大国也盯着自己这里肥沃的土地流口水呢,总有一天,他要一口气杀到东方去,将所有大国一举歼灭,统一大陆!

而这统一大举,就拿殷楼国最大的敌人赤炎国开刀吧。

想起赤焰对花奴的爱意,玖夜匈口处遽然传来不可抑止的愤怒。

从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阴寒,漆黑清澈的的眼底涌出淡淡的红色,花奴会为了那个男人想杀了自己,这是他心脏深处最尖锐的一根刺,她那时候真想杀了他呀……

一想到这一点,玖夜的脸有些苍白,高大的身躯有些抑制不住的战栗,刚刚熟悉了她的温暖,他竟那么惧怕回到以前那种孤独黑暗的空间里,能将他的灵魂腐蚀的寒意。

如果,花奴清醒之后要杀他,他真的还能像之前那次一样承受吗?想起花奴可能用冰冷的目光仇视他,他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袖口传来轻轻的力道。

玖夜垂眸,见花奴一边拽着他的袖子,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粥碗,不停地舔着嘴唇,他放下粥碗,一把将花奴揽进怀里,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不!他承受不了,他不能面对那么残酷的场面(奴,花奴,他只有花奴了啊……

眼底有酸涩滚烫的雾气涌上来,他拼命压抑,才将那澎湃的情感压制下去,这一刻,他是那么害怕失去。

花奴不舒服地在玖夜的怀里扭动娇躯,想挣开他的铁臂,挣扎半天却徒劳无功,只得眨掉睫毛上的水雾,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夜,好痛,奴儿痛……”

听到花奴的声音,玖夜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心底的戾气和黑暗情绪渐渐消散,眼神变的温柔起来,他端起粥碗,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匙盛了一勺清粥吹凉喂给她。

她抬眼一笑,像馋猫一样迫不及待地张口就吞,食物入口她才发现这又是无味的清粥,撇撇嘴皱起了眉头,再不肯多吃,眼馋地盯着一旁桌子上的小点心舔嘴巴。

玖夜看见她的馋样,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不由得哈哈大笑:“陪着我吃了这么久的粥,也该吃腻了。”

花奴见他心情极好,终于敌不过美食的诱惑,从他的腿上挣脱下来,自顾捧着一块桂花糕一口一口吃起来,边吃还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玖夜宠溺地摇头,这白粥本也是给他备的,御医吩咐他近期只能吃清淡的,他现在每天的食物不是粥就是药,嘴里没有一点味道。他吃了一口,嘴里发苦,皱眉,重重放下了碗。

“明日不要熬粥了,本王已经好了。”

他头也不抬,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

左都卫将他刚才的神色一点不露地看在眼底,原来那所向披靡的霸主玖夜,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他沉默不语,眼里流转着复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王上的身子见不得油腻,您还是多忍耐些日子,尽快将身子养好,待回到宫中,属下命御厨备上王上最喜欢的菜色。”

玖夜眼神冷厉,虽然想要发怒,但是看一眼旁边吃的开心的花奴,压下怒气道:“本王的身体自己知道!”

说罢,他一眼看见左都卫为难的神色,摆摆手:“算了,弄点清淡的鱼汤就可以了。”

左都卫为难地皱眉,垂首低声道:“可是这里天寒,而且离镇上有些距离,待鱼买回来,怕都已经死了,腥味入肉,吃着太腥还伤身子,王上还是忍耐几天吧,王上身子已经大有起色,相信近日即可回宫了。”

玖夜“啪”地放下勺子盯着左都卫,花奴吓得猛抬起头看着他。

她看一眼手中的点心,又看看玖夜,再看一眼手中的点心,然后咬着唇瓣,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伸手将点心递过来,可那表情还是万分不舍,湿漉漉的眼睛瞅瞅点心甜甜唇瓣,再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玖夜额头冒出几根黑线,忙缓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罢了。”

左都卫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感激地看一眼花奴。

花奴撇过头看看玖夜,像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她眼睛一亮,她记得美人娘娘说了,只要她保密,一会就带她出去玩呢,刚好可以给夜买他喜欢吃的鱼。

笑眯眯地看了玖夜一眼,瞅瞅他面前的白粥,接着解决面前的小甜点。

下午,

玖夜跟左都卫正在屋里商议政事,突然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王上,花奴姑娘不见了!”

“什么!”

玖夜激动地站起来,大步过去一把抓着侍卫的领子,放慢奏折的桌子哐当一声翻到在地,奏折散落了一地。

他怒吼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侍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卑职等人都看着花奴姑娘在门口里玩的,平时花奴姑娘一步也不会离开王上身边,卑职等人就没太担心,可是一眨眼功夫,她就不见了。”

“该死9不赶快去找!”玖夜一脚将那侍卫踹倒,快步奔了出去。

才走了几步,他顿住,回身问道:“苏莺莺呢?”

“回王上,苏美人方才说想出去走走,有铁卫跟着。”

“立刻将她找回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玖夜眯起眼,大步往外走去,要是那女人敢伤害花奴,他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据赤遥军营不远有一处小镇,这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因为和赤遥临近周边的异族部落接壤,又有大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滋养,赤遥镇也算的上繁荣。

此刻,苏莺莺让花奴抱着一些刚买的东西,趾高气昂地走在赤遥镇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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