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毁容1
从卧室出来,我沿着临湖的桥面一路过去,趁人不注意,便将袖子里的香炉,沉到湖底去了。
自我搬出来后,这个院子便没有再住人,下人也不常过来,倒是我自己,有事没事还常来走走什么的。
只是明明之前说的是讨厌这里,所有偶尔碰见大管家梨唐时,便总是忙于解释,“就是随便走走,不小心就走到这里来了。”
自己都觉得牵强。
随便走,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躬身行一礼,表示知晓,也不多言。
自从和曲高阳明目摊牌后,我便再没有什么顾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赌赌色子,听听戏什么的,几乎是又回到了嫁人之前的日子。
若是在从前,一夜没睡,是必然要补觉到天黑的,但十三王府……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地方,晚上睡就罢了,白天,真的是没什么安全感。
我换了身男装,打着哈欠从扶疏院的后门出去——准备去流歌那里借个地儿睡一觉。
推开后门,惊讶地发现,平常常坐的那一辆马车,竟然已经停在门口了。
似乎是在等生意。
我掀开车帘坐上去,向车夫打了个招呼,“老地方。”
我掀车帘坐进去,然而车却没有动,马依旧停在原地,打着响鼻,发出轻微的吭哧声。
我有些奇怪,探头出去,“师傅?”
“哪里?”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问我。
“三台戏庄啊!”
“哦。”
他飞快地抽马一鞭,枣红拉车的畜生吃痛猛然奔出去,我在车厢里颠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才扶稳了爬上来,有气无力搭在车头的通风小口处朝伸出一只手去拍他的肩膀,“师傅,麻烦慢一点!”
他肩膀猛然一颤,立刻偏过去,我拍空了。
但立刻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原来的车夫!
肩膀瘦了,刚才的声音也不对……显然是身手敏捷的练家子。
我怎么了?是惹到了什么人么?
掀起旁边的车帘朝外望了望,车依旧是颠簸地厉害,却不是朝最最热闹的戏庄而去,而是对准了郊外——完全相反的方向,道路两侧都是安静的民居,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王府本身就不在闹市,已经越来越清冷了。
我有些害怕起来。
装作提醒一般,和赶车的人搭话,“师傅,我是要去戏庄,走错啦!”
他没有再回答。
又抽了马一鞭子,车行得更快,愈加颠簸。
我往车厢后侧看了看,车是进了北郊树林,一路都是些破碎的树枝什么的,张牙舞爪,跳下去肯定会被刺到。
我不敢跳。
而他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无疑就是承认。
我闭上眼,干脆靠着车篷,躺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过。
当我还是齐家小姐,不是什么十三王妃的时候,想方设法要害我的人,多比牛毛,这样的情景,实在是熟悉地过分。
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没有一个会时时惦记我安全,事事会想得周全的娘亲来护我周全了,情景感觉还真有些凄凉。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会不会死?”
赶车人拉缰绳收马,车停下了。是个低沉的男声。
“只毁你的脸,不要你的命。”
“那就好。”我从车厢内跳下来,“不会死就好。”
他已经下了马,站在后面等着我。
脸上蒙了一块黑布,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只露出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如果这样的一双眼再阴翳一点,一定会非常吓人,但现在的这双眼不是。
眉头微蹙,眼睛半眯,盯着我,似乎有些疑惑。
这双眼里没有杀意,也没有我以前所见的杀手们惯有的暴戾。
他不是坏人。
我又走近了一些,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释然而笑,“我是个女孩子,当然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和命比起来,容貌就算不上什么了。”
刀在他的右手,已经慢慢握紧。
我有些心惊。连忙伸手制止,“我自己来。”
腰带的暗袋里有银质的小匕首,深吸了口气,掏出来,飞快地在两侧脸颊各划上了两刀。
匕首很锋利,是平时用来防身的。
划过之后,都只留下细细的血痕,很快就有小血珠渗出来,我疼得龇牙——表情一变,伤口顿时扯开,皮肉俱裂。
“这样够不够?”
他一下子被吓到,匕首一松,便掉在了地上。又连忙捡起来,手却开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