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天下午,乔爱真从《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余得江那儿听说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使她感到更加心烦意乱。她的心头就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不断地蠕动着,不断地啃噬着她的血和肉!
下午三点半,乔爱真将刚刚炖好的鸽子汤盛在一只广口保温瓶里,前往医院给太太送去。因为她曾听医院里其他病人的家属们说,鸽子这种食物特别有助于手术后病人的身体康复,所以近两个多礼拜她每隔两三天就会给太太炖一次鸽子汤,而太太也很喜欢喝。
她来到病房,见太太坐在朝南窗口边的一把藤椅上。太太手中虽然拿着一本杂志,可是她似乎并不在读那杂志,因为她的眼睛正凝神望着窗外那灰沉沉的天空。她微蹙着眉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她是那样地出神,甚至于连爱真进门她都不曾有丝毫的察觉。爱真暗自思忖道,或许太太又在想什么心事?她近来身体恢复得很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昨天不还是好好儿的吗?难道是今天有什么人曾来看望过她,并且不小心将那宣德青花大碗的事情流露了出来?近两天,郑家的朋友及公司里的员工们曾多次来医院看望过她,而他们大多已经知道郑家近日买了个宣德青花大碗、并且因此而曾一度招来了窃贼。虽然郑易平曾关照过大家,千万不要将那宣德青花大碗的事情告诉她,以免引起她不必要的担忧,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说漏了嘴呢?
爱真知道,太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的心灵特别细腻而且娇嫩,对于外界事物也特别敏感,周边环境中发生的任何微细涟漪都可能在她的内心世界产生意想不到的惊涛骇浪。自从她近年来疾病缠身之后,她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失望和沮丧,她那多愁善感的性格就变得越发严重了。郑易平前两年也曾让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她似乎正处于抑郁症的前兆期,必须及时加以适当治疗和控制。正因为如此,关于那青花大碗的事,郑易平和爱真至今对她只字未提。
爱真走近太太身边,微笑着问道:
“您又在想什么心事呢?”
太太转过头来,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道:
“也没想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昨夜做了一个不祥的梦,心里很不是滋味,到现在还有些儿心有余悸呢!”
爱真暗自猜测道,太太的梦该不会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吧?她不由得也感到有些儿紧张起来。但是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绪,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梦里的事情,哪里就能够当真了呢?”言毕,她打开那保温瓶盖,鸽子汤那热气腾腾的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爱真问道:
“汤还热着呢,您现在想喝点儿吗?”
“闻到这香味儿,即使是肚子不饿也想尝尝了!”太太的面孔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儿微笑。
爱真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只小碗,给太太盛了一碗汤,又夹了一些鸽肉。太太一边仔细品味着那鸽子的美味,一边向爱真问了些家里的情况。
两人继而又聊了会儿家常,太太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爱真正准备起身告辞,只见一个笑吟吟的男人捧着一大束鲜花出现在病房门口,那是余得江。余得江与郑易平夫妇都曾是河西大学的同班同学,关系一向非常亲密。
余得江将鲜花插在花瓶里,他关切地问了问叶翠容的病情,接着又聊了许多公司里的事情,叶翠容则仔细地听着。那些事情爱真一点儿也听不明白,于是便趁机起身告辞。
余得江见爱真要走,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紧跟着站起来向叶翠容说道:
“我也必须告辞了,因为今晚还有个应酬。”
走出病房大楼,余得江提议要送爱真回家,于是二人来到医院前面的停车场,上了余得江的黑色福特车。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时刻,马路上早已是车水马龙,车子行驶得非常缓慢。余得江一边慢悠悠地驾驶着,一边说道:
“我今天之所以来医院,一方面是看望叶翠容,但主要的目的是想见见你,因为我有一件要紧事情必须立即告诉你。”
爱真颇感诧异。她想道,她与余总之间虽然比较熟悉,但是一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来往,他专门找自己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情呢?爱真并没有说话,她凝视着余总的面孔,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虑和惊异。
余得江继续开着车,他仍然正视着前方,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宣德青花大碗现在被藏在公司的保险箱里,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11月29号那天是我陪郑总一起送过去的,那儿应该比较安全吧?”
此刻,福特车已经来到十字路口,正好遇到红灯,车停了下来。
余得江蓦然转过身来,他凝视着乔爱真的眼睛,他的脸色显得非常严肃。他略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可是,最近两天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呢!”
“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爱真立刻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呢?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正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我办公室的位置你知道吗?位于三楼的走廊北边。就在昨天下午,我正站在办公室朝北的窗口边喝茶,无意间突然发现,公司北边的巷子里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来回转悠。我仔细看了看,他并不像是这巷子里的居民,因为这巷子里总共也没有多少居民,面孔都比较熟悉。但他既然已经来回转悠了几次,也就不应当是偶尔路过的行人。那么他在那儿转悠干什么呢?而且他还时不时地朝我们公司的楼上看看。我当时估计,大概是来这附近找什么人的吧?所以也就不曾太在意。可是今天上午,我居然再次发现那人在巷子里东张西望,而且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好像是贼人在作案前踩点似的。我当时不由得立刻紧张起来,我猛地意识到,那人的来意或许与那宣德青花大碗有关呢!于是我赶快将郑总叫了过来,希望他来认一下那陌生人是不是就是11月29号凌晨进入郑家的窃贼。但当郑总来到我办公室的朝北窗口时,巷子里那男人早已经失去了踪影。当时郑总还笑话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呢!可是我至今一直认为那陌生男人是来者不善,他很可能是盯上了那宣德青花大碗!”
“那陌生男人的长相和大体模样如何呢?”听了余得江的故事,爱真不由得立刻觉着有些儿毛骨悚然。
“那人是中等身材,穿一身灰色半旧衣服,看样子像是某工厂的工作服,但面孔没有看清,因为毕竟离得较远,而且他还戴着一副茶色太阳镜。当然,也可能那人是因为某种其它目的而出现在那巷子里的,我的担心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但无论如何,我认为还是未雨绸缪、提前预防为好。”
爱真满面愁容,她低头沉吟道:
“如此看来,11月29号凌晨进入郑家的那个贼人至今仍未死心呢!说不定他还会再次行窃。我清楚地记得,当晚的那贼人也是中等身材。可是,如何才能够预防呢?”
“当初这笔交易是由我介绍的,但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只宣德青花大碗竟然会引贼上门呀!我现在也是后悔的了不得。可是,如今那二百多万元的货款早已付给了薛老板,想要退货大概是不可能的了。现如今最好的补救办法就是釜底抽薪,也就是劝郑总将那宣德青花大碗再转卖给别人。如果那碗不在郑总手里了,那贼人也就不会再起贼念了。我认为,即使是价钱略低一些也要尽快将那碗出手,就是赔些钱也只好自认倒霉了,毕竟安全才是最为要紧的呀!否则的话,谁知道那贼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幸,我将会抱憾终生呢!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我特地找你商量,因为郑总一直非常相信你,或许你可以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