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饭后,乔爱真在整理餐桌,郑易平则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他在仔细阅读一本《中国古陶瓷鉴定基础》,他必须将有关宣德青花瓷的几点重要特征再重新复习一遍,并且熟记于心。

这时,门铃响了,爱真忙过去开门,只见两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后面那男人手中提着一个不太大的黑色皮箱。

为首的那个男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他中等身材,体格甚为壮实,四方面孔,两只大大的眼睛机灵而有神,流光四射。他就是郑易平的得力助手、《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余得江,今晚来访的古董商人就是他介绍的。因为余得江经常来往于郑家,所以与爱真也比较熟悉,平时也常喜欢与她开开不太过分的玩笑。他站在玄关那儿,一边换鞋子,一边煞有介事地朝爱真脸上着实端详了一番,然后嬉嬉笑道:

“真是女大十八变呀!两个月不见,你又越发变得更加漂亮了!”

爱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余总又在拿我打趣了!”她弯下腰,将客人刚脱下的皮鞋归置到旁边的鞋架上。

此刻,郑易平也已站了起来,他快步上前,望着余得江身后那人招呼道:

“尊驾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德古雅玩轩》的老板薛金贵先生了?”

那人连忙躬身答道:

“正是小可!”

说话间,三人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定。爱真为他们每人端上一杯香茶,顺便朝那薛老板定睛望去。他大约五十出头年纪,身材瘦小,面孔干瘪但却堆满了笑容,一双褐色的小眼睛如同两粒咖啡豆一般转来转去。

几个男人相互寒暄了一番之后,薛金贵便将他随身带来的皮箱打开,那里面有一个装潢得非常精巧的方形锦盒。他将那锦盒捧出,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他继而又将那锦盒的盖打开,再掀去表层的红色丝绸盖布,一个精美绝伦的青花大碗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青花大碗很大,其上端碗沿直径足足有一尺二寸有余。远远望去,其造型浑厚而凝重,颇具宣德瓷的特征。釉色白中泛青,肥厚而晶莹,其光内敛,如同玉石一般;侧面迎光处可见若干隐隐约约显现的桔皮纹;碗外侧则绘满了青花图案,其色泽青翠浓艳,完全符合明代初期所用青料苏麻尼青的特点;而最最要紧的,便是在其色浓处清晰地呈现出若干黑色斑点!

郑易平弯下腰,摒佐吸,开始观赏那难得一见的珍宝。只见那碗外侧的上部口沿处绘有一圈精细的回纹,回纹下有横向排列的一行六个小字:大明宣德年制。最为要紧的是,那‘德’字中的‘心’之上一横缺失,而这正是宣德官窑铭文的重要特征X纹下的主题纹饰是所谓的缠枝番莲纹,那也正是元、明时期所流行的青花纹饰;番莲纹之下则是一圈宽大的莲瓣纹。

郑易平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察看那纹饰的笔法。其中较细小的纹饰好像是用笔一笔勾成,而面积较大的纹饰则似乎是先用细笔勾勒出周围轮廓,然后逐一填色,在各个小笔触之间仍可以清晰地看出浓淡相间的笔痕。这样的描画方式,也完全符合宣德瓷的特征。

郑易平继而将那碗托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掂了掂分量,然后又将那碗反转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其底足之足脊有棱角感,而非滚圆的“泥鳅背”。

郑易平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欣喜的笑容。按照他多年的经验,这只青花缠枝番莲纹大碗理应是宣德官窑正品!

他放下了那只碗,坐回到沙发上,朝着薛老板微笑着问道:

“请问,这只碗的传承可以透露一下吗?”

凡是喜欢收藏的人都知道,对于一件珍贵的藏品而言,决定其价值的因素不仅仅在于其真伪,其品相,而且还在于其传承。而所谓的传承,也就是该藏品历年来的来龙去脉,亦即由某甲传给了某乙,由某乙传给了某丙,继而又由某丙传给了某丁。一件传承明确的藏品会使人感到放心和安全,其价格自然也就比那传承不明确的藏品高了许多。

薛老板立即答道:

“这只宣德青花大碗是我12年前从新菏市的《宝玩斋》老板王富来那儿收来的,据说原先是出自一家姓柳的人家,那柳家乃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据说其祖上曾是清代的翰林。这12年来,此碗一直是我店中的镇店之宝,虽有不少人曾希图购买,但我一直都舍不得出手。若不是我近来手头吃紧,我也断不会轻易出售的!”言毕,他低下脑袋,发出了两声叹息。

郑易平接着问道:

“价格方面,您作何考虑呢?”

“倘若是在拍卖行出售,按照近年来的明代官窑青花瓷行情,此碗至少可拍得280万元人民币。可是我现在是急等钱用,况且你我之间直接交易,又可以省下拍卖行的佣金,所以我打算开价230万元。”薛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郑易平的面孔。

郑易平仍然凝视着那只大碗,他略略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

“230万似乎略高了些,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呢?”

薛老板又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说道:

“如果您能够一次付清全额,价格可以再打个九折,不过,这已经是保底价了!”

郑易平立即答道:

“好!就九折,我当然会一次付清。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做最后决定,请你再容我一天时间,不瞒你说,我还要请有关专家再鉴定一下。至于这只碗,今晚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我可以给您打一张收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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